還舍不得走,喬苑林出來便道:“明早四點半叫醒我。”
梁承故意說:“練太極啊。”
“我要看日出。”
“你不是恐日麼?”
正好走到一片沒有燈火的地方,喬苑林抬手遮住電筒的光,在梁承唇角啄了一下,小聲說:“我搞對象了,那就不恐了。”
梁承反應的一瞬喬苑林已經走了,他看穿那點難為情,放慢跟在后面。
溫度越來越低,人們基本都躲進了帳篷里,喬苑林一向怕冷,簡單洗漱后便鉆進睡袋,用圍巾包裹著頭。
他和應小瓊瘦一些,躺在中間,梁承和鄭宴東躺在兩邊。四個人擠著取暖,用應小瓊的話說,比監獄的住宿條件還差。
手電筒關掉,四周烏漆墨黑,響起布料摩擦的窸窣聲。
“咳!”應小瓊說,“我警告你們倆,忍著點,打啵兒也別出動靜。”
梁承冷淡道:“我就拽了下羽絨服。”
又過去會兒,應小瓊吸吸鼻子:“誰吃奶糖了?”
喬苑林捂住嘴巴:“我,我低血糖。”
消停片刻,應小瓊不知道搭著誰的衣服,口袋里滑出一個冰涼的物體,他摸索著感受了一下:“我去,哪位大爺進來了,怎麼有個鼻煙壺?”
鄭宴東探手在應小瓊身上撫過,拿走鼻煙壺。他工作中不允許吸煙,又戒不了,所以改聞鼻煙。
頻頻入睡失敗,他嘆口氣:“我給你們講個充氣娃娃殺人案吧。”
梁承說:“講點健康的。”
“健康的人一般不會遇見我。”鄭宴東道,“苑林睡了?要不要聽?”
喬苑林未雨綢繆:“不涉及偉哥就聽。”
應小瓊狂笑:“玩充氣娃娃還用偉哥,建議自宮。”
鄭宴東開始講,前三分鐘交代背景,等正式進入主題,帳篷內靜悄悄的。
原來“充氣娃娃”是賣關子,真相指兇手將充氣泵的氣嘴插入人體,將人膨脹至面目全非的球狀。
“受害者身體很結實,但撐得越久充氣越多,死狀越慘。”
喬苑林身上一沉,梁承摟住了他,他問:“那兇手呢?”
“兇手是修車店的員工,就用店里的汽車充氣泵作案的。”
鄭宴東想再描述一下細節,忽然感覺不到身側的氣息了,他伸手一摸,應小瓊不知道什麼時候完全溜進了睡袋。
“算了。”他笑道,“講得我嗓子疼。”
應小瓊冒出頭:“那趕緊睡吧,明天早點下山。”
“好。”鄭宴東說,“晚安各位,誰再出聲我就要講膠水拼尸案了。”
喬苑林費力翻個身,抵著梁承的胸膛閉上眼睛,大概是故事太刺激,他一時難以入睡,用鼻尖蹭了蹭梁承的喉結。
后腦被揉了一把,梁承也醒著。
他很在意沒聽到的細節,悄之又悄地問:“充氣嘴插入人體不會流血嗎?傷口不會漏氣?”
梁承從側面回答:“你知道腸鏡怎麼做麼?”
喬苑林一下子懂了,皮肉不禁縮緊,他重新抵住那片胸膛,待身后兩道呼吸變得舒緩均勻,又說:“哥,明早不用叫我看日出了。”
梁承問:“為什麼?”
喬苑林道:“不好意思啊,我又恐了。”
“……”梁承摟緊他,“你他媽還挺有禮貌。”
第65章
山頂的破曉時分冷過平海的冬天, 喬苑林翻身時蹭開了裹著頭的圍巾,皮膚接觸到寒氣,他打個激靈醒了過來。
“哥。”他叫道, 但身旁沒人, 轉向另一邊也沒人。
帳篷里只剩他一個, 身上搭著沉甸甸的三條睡袋,外面很吵, 他用濕紙巾擦了把臉,穿上防寒服鉆了出去。
霧蒙蒙的天幕間,四周觀景臺上擠滿了人, 都在翹首等待日出, 梁承心不在焉地立在人群外環, 時不時回頭瞄一眼帳篷。
見喬苑林過來, 他說:“醒了?”
喬苑林兜起背后的帽子,凍得牙關打戰:“你居然扔下我自己看日出。”
梁承給他拉緊拉鏈,說:“講點道理, 是你一拳把我打醒的。”
都怪鄭宴東講的睡前故事,喬苑林夢見被人綁架,拼命掙扎, 大概是把抱著他的梁承當歹徒了。
他張望道:“應哥和宴東哥呢?”
梁承不太想回答的樣子,朝斜前方抬了抬下巴。
他們起來得也不算太早, 觀景臺上沒有空位了, 應小瓊身輕如燕地爬上了一棵大樹,正騎在樹上調整角度。
鄭宴東嚇一跳,在樹下捉住他的腳腕,場面像極了熱心市民勸導輕生男子:“這樣很危險,你下來。”
應小瓊說:“我還得再爬高點。”
鄭宴東拉他:“你下來, 先下來行不行?”
應小瓊煩了:“松開老子,少管我!”
喬苑林往梁承身邊挪了一步,假裝不認識那倆人,等一輪紅日露于天際,潔白的云層泛起金光,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
他踮起腳,伸長脖子,就能看見前面一堆后腦勺,急得想蹦兩下。
梁承忍住嘲笑,解開頸間的紐扣,蹲下去,重復當年的話:“坐肩,會麼?”
當時可沒這麼多人在場,喬苑林岔開腿跨坐上梁承的雙肩,弓著腰,他和少年期同樣單薄,但骨骼肯定變重了,穿的衣服也厚。
等梁承站穩,他低頭問:“我沉嗎?”
“還行。”梁承掐著他的腿根,提前警告,“看完別讓我做慶祝動作。
”
喬苑林笑了一聲,望向天邊緋紅的云霞,球場,山頂,投籃,日出,他回憶著過去的,期待著眼前的。
太陽在萬眾矚目下緩緩升起,照亮了撫云臺,失戀大學生被治愈,過紀念日的夫婦在擁抱,攝影師拍下這個秋天最美的一幅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