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承松手,氣球飄上天花板。走近確認喬苑林沒事,終于放心,說:“給你請了假,住院觀察幾天。”
喬苑林仰頭看氣球,拿喉結沖人:“我小時候在兒科也沒這待遇。”
梁承問:“想吃什麼,我去餐廳買。”
“隨便。”喬苑林抓住一只心形的,“在醫院很少見大紅色,喪事喜辦啊。”
“……”梁承走人,買飯去了。
喬苑林稀罕得拍了幾張照,將全部氣球抓住,挨個病房逛了一圈,發給每個生病住院的患兒。
他留下紅色心形氣球,綁在手指上,想去護理站問問,能不能幫忙把鮮花也分給各個病房。
還是有點暈,他撐著墻上的扶桿停下來,護理站傳來忙中偷閑的嘰喳聲。
“……平時患者送花感謝,梁醫生不到辦公室就隨手分完了,這次居然自己買了那麼多。”
“不會是又要開花店吧,好偏執一帥哥。”
“什麼啊,正好我換班,在車庫看見梁醫生從車上搬的,還有氣球禮物,擺了滿滿一后備箱。”
眾人心領神會:“這絕對是要表白啊!”
喬苑林瞪大眼睛,扶桿向前挪動兩步,聽到徐護士講:“那現在怎麼樣了,我看都搬進喬記者的病房了。”
“估計取消了,梁醫生得先照顧弟弟,你看他多緊張啊守了一下午。”
“那倒是,他們兄弟感情很深呀。”
……
喬苑林折回病房,再瞧一屋子花已經變了感覺,拆開禮盒,是他計劃發了工資要買的新鏡頭。
梁承活過的人生中,品嘗到的甜蜜寥寥無幾,他不懂,不擅長,連哄人都醞釀半天卻只呼出一片氣音。后備箱告白,鮮花氣球禮物,被迫取消的西餐廳,太老土了,但是他對自我最竭力的改變。
喬苑林想,他昏倒是注定的。
見面時不暈,掀開后備箱也要暈的。
不過可惜,一切都打亂了,他們默契地擱下這一茬,一個休養,一個照料,直至一周后出院。
喬苑林脫下病號服,坐在床邊垂著腦袋玩手機,梁承走來,用毛巾一罩給他擦潮濕的頭發。
他感覺自己被伺候得快殘廢了,但很享受,問:“梁醫生,你摸我是圓頭還是扁頭?”
梁醫生毫無感情:“新聞界巨頭。”
喬苑林笑得亂顫,扯下毛巾說:“那你今晚有空嗎,巨頭要辦慶功宴。”
住院吃得清湯寡水,喬苑林心里憋著一大張菜單。海鮮匯太暴利,他要去老地方,小玉大排檔。
“偉哥案”前前后后獲得許多人的幫助,應小瓊、老四、萬組長、鄭宴東、程立業和一干老同事,他要請客感謝大家。
黃昏時分,吉祥路一如當年,整條街流光溢彩從頭熱鬧到了尾。
小玉大排檔如斯紅火,牢牢占據臨湖的絕佳位置,白玉欄桿被煙火熏燎得泛黃,摸上去也仿佛是溫熱的。
喬苑林作為東道主提早到了,和梁承在防雨棚里挑飲料。上次來是八年前踐行的散伙飯,他觸景傷情,用力砸了梁承一拳。
梁承“嘶”一聲,按住肋下,說:“下次打別的地兒。”
“怎麼了?”喬苑林后悔道,“很疼啊?”
梁承說:“舊傷,疤痕增生。”
喬苑林不太懂,湊過去要看,撩開梁承的T恤下擺,只見肌肉緊實,那道疤的痕跡并無異常。
他察覺受騙,恰好老四拎著一大桶活蟹進來,嚷道:“哎呀我去,這破逼地方也能搞起來。”
喬苑林難為情:“誰搞了?搞什麼了?”
老四說:“你都掀他衣服了,我哪知道,大概是搞科研吧!”
喬苑林惱羞成怒:“等會兒你別上桌,我不請你了!”
“梁承!這可是你家崽子說的!”老四威脅道,“拉來的海鮮我全拉走!”
梁承叫這倆人吵得頭疼,走過去瞥了眼肥美的大螃蟹,然后冷颼颼地求人——“四哥。”
老四一哆嗦,說:“去去去……到別處耍去,湖邊租個船,可勁兒浪去吧。”
倆人被攆出來,一輛出租車停靠路邊,下來個拿著杯星巴克的長腿帥哥,是鄭宴東。
“沒來遲吧?”鄭宴東笑道,“小房東,好久不見,還記得我嗎?”
喬苑林已不是當年亂嫉妒的高中生,說:“宴東哥,你叫我小喬就成。”
“小喬那是同事叫的,不夠親。”鄭宴東問,“梁承叫你什麼?”
喬苑林:“……大名。”
說著,應小瓊沿街溜達過來,罕見地穿著件珍珠灰的襯衫,料子偏軟,把明艷的五官抹了片素凈,像換了個人。
喬苑林高興道:“應哥,你好美!”
“美個屁。”應小瓊一開口便原形畢露,“特意借了件灰不拉幾的,不是老程要來麼,跟條子一桌吃飯,穿太靚我怕他瞅我。”
鄭宴東看著他,很自然地說:“這樣挺好看的。”
“你是那個法醫吧?”應小瓊道,“成天看死人,看頭豬都漂亮。”
人陸續到齊,萬組長發了一圈名片,程立業和幾名老警察自帶二鍋頭,大家坐了滿滿一大桌。
桌上有冰啤汽水,梁承將豆奶插上吸管,放到喬苑林手邊。
舉杯之前,喬苑林起身致辭,很有喬文淵講話的味兒:“各位代表了各界的幫助,沒有你們,特大迷情偉哥案不會進行這麼順利。為了美麗平海,為了廣大市民,為了社會公義,我們歡聚一堂,大家吃好喝好!”
說完猛嘬一口豆奶。
梁承一慣不喜應酬,無論對象是誰,他大半時間沉默著,偶爾“嗯”一聲,自顧自地屈身于喧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