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心的學生更換七八屆,段思存早已辭職,當年國際班的學生留學的留學,移民的移民。
上班路上,梁承提早出門,繞到德心的大門口停留一會兒,校服款式更改,但每天依舊有學生排著隊系領帶。
一張張蓬勃的面孔都不是喬苑林,沒他眼睛漂亮,沒他唇珠可愛,沒他那麼磨蹭又缺心眼兒,當著風紀老師咽下最后一口面包。
原來在校門口等人是這般滋味,喬苑林在七中嘗過,梁承也終于知曉了。
遍尋不到,他可以一直找下去,就留在這里,等喬苑林重歸故土。可如果喬苑林發生了任何不測……他沒有膽量往下想。
馳騁回醫院,梁承狠踩油門滑過一片長街,都好,怨恨、不喜歡或無所謂,怎麼都好,至少現在喬苑林活生生的,看得見摸得著。
那本愛情小說被放回了書架。
喬苑林從衣柜里拖出行李箱,攤開在地上,空蕩的箱子有一處明顯的凸起,他打開夾層,拿出藏在里面的絲絨盒子。
那枚紐扣保存得很好,跟著他去北京,香山故宮,前門后海,五道口都走遍了。北京真的好大,茫茫人海水泥森林,能淹沒一切況且是一個漂泊不定的人。
他千萬次對自己說,到此為止,不要再找了,可下次擦肩他還是會回頭。
直到千萬次的落空,他終于停下,回到這片梁承說“永遠不會再回來”的地方。
可是為什麼,梁承又回來了,那月臺上說過的話究竟算不算數?是否只有他被捆縛了近三千個日夜?
喬苑林平躺在床上,雙肩瑟縮,蒙在被子里混亂地睡著了。
凌晨兩點,梁承還在醫院病房,病床上躺著一個小女孩兒,剛三歲,壓著被子的小手因病呈現杵狀指。
完全性腔靜脈異位引流,原定下周手術,情況不太好,提前到兩天后。主刀的老專家需要休息片刻,半小時后繼續會診。
父母愁云滿面,看醫生如看佛,可惜梁承做不出慈悲的表情,該交代的自有手術協議,臨走,他拍了拍女孩兒爸爸的肩膀。
“梁醫生……”對方語態乞求,多想討一句定心的安慰。
梁承說:“天命未知,大家就盡人事。”
喬苑林搬進了新家,賀婕好夸張,攛掇喬文淵過年似的包了一頓餃子,四人份,但梁承抽不出空過來。
剩了一堆第二天做煎餃,梁承還是沒空。
節目的事孫卓很滿意,喬苑林拿到詳細的策劃方案,這套采訪特輯與傳統選擇不同,包含私立醫院醫生、法醫、整容醫師、獸醫等。
梁承是打頭陣的第一輯,用孫卓的話說,技術拔尖,履歷優秀,高大英俊,簡直是不二人選,仿佛在挑老公。
記者組要先做資料采集,喬苑林讓梁承答應立了一功,這事自然又落到他頭上。
二組人手緊張,他問:“老大,我自己去?”
“在一組給你借了個幫手。”孫卓說,“你們不是校友麼,小雷主動提出過來幫忙。”
兩天后,喬苑林早晨直接去了若潭醫院,脖子上掛著單反相機,一邊走一邊拍。原來醫院側面有個療養花園,還養著黑天鵝。
梁承就去單位接了他那一次,這幾天再沒露過面,昨晚發消息,讓他今天到了去心外科就行。
剛七點,喬苑林不慌不忙在花園逛了一圈,跟住院的老頭老太太們聊了幾句,有個大爺在引體向上,實在不像有病的。
手機振動,梁承發來問:幾點到?
喬苑林回:已經到了。
梁承:在哪?
喬苑林編輯一句“你也到了嗎”,心說上班這麼早啊,他從側門進入門診大樓,到電梯前按下發送。
降至一樓的電梯緩緩拉開門,梁承穿著湖綠色的手術服,臉龐消瘦一圈更顯鋒利,這些天忙得幾乎沒回過家,昨晚在更衣室睡的。
也幾乎沒笑過,抬眼看見喬苑林,他緩緩帶了零星笑意,說:“到了,進來。”
醫院的電梯寬大得能容納一張病床,裝他們倆有點浪費,喬苑林卻覺局促,想后退一步,偏偏梁承湊近要看他的相機。
“沒拍什麼。”他咕噥,聞見淡淡的酒精味。
電梯門即將閉合,有人跑過來趕上最后一秒,門又打開,對方拎著兩份肯德基的早餐走進來。
梁承默認是病患或病患家屬,幫忙按電梯,問:“去哪個科?”
雷君明看過梁承的照片,笑起來,禮貌地說:“您就是梁醫生吧,我是電視臺新聞中心的記者。”
“我們一起的。”喬苑林介紹道,“他是我師兄,雷君明。”
梁承掃過那兩份早餐,又琢磨了兩秒,問:“你們單位,管同事叫師兄?”
第44章
喬苑林解釋:“我們是大學同學, 我小一屆。”
雷君明只大了一屆,但氣質沉穩,再加上文質彬彬的長相, 一看很像個有經驗的職場前輩, 道:“苑林參加了學校的新聞社, 我是副社長,一來二去就熟了。”
他說完遞上早餐, 喬苑林接住,說:“謝謝師兄。”
梁承抱臂環在胸前,繃起順暢的肌肉線條, 提醒道:“最好不要在門診樓吃東西, 不衛生, 明天我帶你們去職工餐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