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孫卓以為是堂兄或表親,直呼有緣,然后就去病房看老爺子了。
家屬等候區只剩他們,窗外夜幕高懸,下眺是車水馬龍的寧緣街,兩個人第一次產生交集的地方。
梁承喉嚨很干,不敢走開去接杯水,就這麼粗著嗓子:“孫先生是你的領導?”
喬苑林“嗯”了一聲。
上班還不夠,要跑到醫院陪著,梁承問:“正式工作的感覺怎麼樣,累不累?”
喬苑林終于開口:“還好。”
昔日的理想雙雙實現,梁承拿手術刀的右手握了握拳,說:“上次匆忙沒機會問你,這些年身體怎麼樣?”
“老樣子。”喬苑林回答。
梁承說:“今年夏天的體檢做了麼?”
跟著入職體檢一起做的,喬苑林道:“謝謝關心,但我不是你的患者。天不早,我先走了。”
“正好下班。”梁承頓了一下,“我送你。”
喬苑林抿唇微笑,禮貌得像拒絕陌生人的好意,說:“不用麻煩了,我們應該不同路。”
梁承望著喬苑林離開的背影,好像長高了,更挺拔利落,但消瘦的身形仍保持著一份少年感。
那輛二手摩托輾轉賣到了哪里,如今跑一單要多少起步費,五塊錢一首歌究竟是虧還是賺?
體檢結果如何,走出醫院往東或往西,“不同路”里淡然和記恨各占了幾分?
他一切無從得知。
之后喬文淵又打過一通電話,喬苑林明白躲不過了,周六早晨,拎著一籃水果去新家拜訪。
高檔小區,綠樹連蔭成片,附近是繁華的商圈。從婚禮到房子,喬苑林看得出來,他爸很重視這份感情。
但也不必在窗戶上貼一排“喜”字吧,老遠就把人閃瞎了。
喬苑林按門鈴,開門的是賀婕,沒化妝,長發松垮地挽在腦后,是他從小只在電視劇里見過的溫柔。
賀婕笑著:“快進來,路上熱壞了吧。”
玄關好幾平,喬苑林一邊換鞋一邊環視四周,寬敞,厚重的美式風格,就是新房子沒什麼人氣兒。
喬文淵從廚房出來,說:“排骨腌上了,魷魚切了花刀。”
喬苑林險些吐一句“我靠”,他吃了十幾年保姆做的飯,竟有朝一日見喬文淵下廚。現在跑還來得及麼,他問:“爸,你讓我來,是吃你做的飯?”
“少陰陽怪氣。”喬文淵解下圍裙,“你要是懂得孝道,就該給我做一頓飯吃。”
賀婕極怕他們吵起來,安排道:“都坐下歇會兒,老喬,不是答應打下手麼,剝頭蒜。苑林,今天嘗嘗我的手藝。”
餐桌是六人位,中間一道刺繡的桌旗,尋常人家擺花瓶果盤,這兒放著電子血壓計、血糖儀和一大瓶消毒洗手液。
喬文淵當領導力求一碗水端平,不能厚此薄彼,問:“賀婕,你給梁承打電話了麼,叫他過來一起吃飯。”
“打啦。”賀婕說,“他夠嗆,有個特難伺候的老爺子一早找他,去醫院加班了。”
喬文淵道:“再打一個,看他中午能忙完麼。”
賀婕去客廳拿手機,走開了,喬苑林不高興地說:“不是叫我自己來吃飯嗎?”
“都是一家人,人多熱鬧。”喬文淵以為他吃醋,“我肯定最疼你,行了,別耷拉臉,去臥室看看有什麼需要添置的。”
喬苑林根本沒答應搬來,坐著不動。氣氛逐漸尷尬,他從果籃里拿了個獼猴桃,故意弄得滿手毛,去廚房洗手。
水流掩蓋住腳步聲,賀婕進來,體貼地遞上一塊毛巾。
“謝謝。”喬苑林擦干凈,三兩下將毛巾疊成四方的豆腐塊。
賀婕看在眼中,說:“梁承還沒忙完,過不來。”
這話稍顯突兀,喬苑林憑直覺問:“您是不是知道,我跟梁承以前認識?”
賀婕點點頭,婚禮結束梁承告訴了她,猶豫數秒,她道:“梁承說你知道他的事情,我挺驚訝的,因為那件事他絕不會對別人提起。看來,你們曾經很要好。”
喬苑林不去回想那段日子,否認道:“不,我也只知大概。”
賀婕拿起獼猴桃,剝皮切片,漂亮地碼成一碟,習慣成自然,擰開煉乳淋了厚厚的一層,說:“這樣就不會酸了。”
說完,兩個人都怔了一瞬。
喬苑林看著賀婕,梁承的媽媽,這麼細致入微,慈愛賢惠,當年為什麼沒有出現?
“苑林?”賀婕叫他。
喬苑林搖了搖頭,他還是無法忽略心里的那道坎兒,索性挑明:“阿姨,你跟我爸結婚了,名義上你是我的媽媽,但我……做不到把你當成親人。”
賀婕并不意外,柔聲說:“媽媽太神圣了,我不敢當,不過我會把你當我自己的孩子。”
“與你無關,是我的問題。”喬苑林不知對方能不能聽懂,“我很久以前認識梁承,但都過去了,我沒想過會重逢。而且他現在法律上是我的哥哥,我難以接受。”
賀婕全部理解,說:“你不必為難,梁承永遠是我的兒子,可在法律上他和你我并沒有關系。”
“什麼?”喬苑林有些蒙。
賀婕告訴他:“梁承出生在我工作的產科醫院,被親生父母拋棄,我領養了他。”
喬苑林錯愕得張著嘴。
“那年出事之后。”賀婕又說,“我跟他解除了母子關系。
”
作者有話要說:
小提示:序章有個孫老爺子轉到梁承的醫院,就是小喬領導的爹。(我都忘了,讓領導姓白,寫完回去看了一眼,原來姓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