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承在酒店房間里看書,手機振動,來電顯示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
他接通:“喂?”
“梁承。”是程立業。
梁承合上書,猜得很準:“又去蹲我了?”
程立業走在街頭:“沒蹲著,撤了。”
梁承說:“不用白費功夫了。”
程立業靜默須臾,道:“你小子一點都不拖泥帶水,這麼快就跑了。”
梁承面色沉郁,說:“我沒有罪,也沒必要跑。”
“我不是那個意思。”程立業出于用詞習慣,向他解釋,“我是說,你搬走了?”
梁承知道程立業的原則,不會利用職權隨意調查他的信息,他回答:“是,所以別再去找我。”
程立業感到交織的疲憊與無奈,在風聲中妥協道:“梁承,我沒告訴你媽,一個字都沒說,她更不會主動來找我。我保證,保證不再打擾你,你安頓下來行不行?”
梁承捻著打卷的書腳,用力捻平,卻回彈卷得越嚴重。一頁紙能倔強成這樣,何況是一個人。
他不說話,程立業叫了幾聲:“梁承……梁承,你搬到哪了?你還在平海嗎?”
痛惋的語氣扎在耳朵上,梁承出自本能把手機移開,掛斷,他不想再接任何電話,索性關了機。
第二天早晨,一輛破金杯停在酒店門前,梁承辦理退房出來,車窗降下,應小瓊朝他揮了揮手。
后車廂內還有兩個人,一個是老四,另一個是風情萬種、整條街都有名的美人,應小玉。
汽車走火車站方向,梁承說:“玉姐,你也來了。”
應小玉道:“小瓊說你要走了,一起送送你。以后有什麼打算?”
梁承回答:“沒想過。”
“你是個有主意的人。”應小玉說,“你跟我們這些人不一樣,會有大好前途的。
”
梁承輕扯嘴角,在當下的境遇里,他沒設想過所謂的前途和未來,免得白日夢一醒只剩下空虛。
應小玉拿出一封紅包,叮囑道:“多了你不要,就兩百塊,火車上買盒飯和零食,把我當姐就老實收下。”
梁承接過:“謝謝玉姐。”
老四說:“到了新地方常聯系,下次旅游去找你玩。”
“好。”梁承說,“但你別穿得像一桶黃豆醬。”
老四突然解開腰帶,很是感性:“你倒提醒了我,昨晚才說要走,沒空給你買一份禮物。這條皮帶哥送你了,路易威登的!”
梁承說:“你自己留著用吧。”
應小瓊一直專心開車,到了火車站,他瞅準時機超過一輛大巴,搶占了臨時泊車區僅剩的一處位置。
大巴急剎車,司機憤怒地按了按喇叭,未果,只得重新找車位。
車上的學生集體朝前栽,喬苑林的頭撞在前面的椅背上,醒了。他昨晚握著手機熬到三點半,現在困得想改簽一張臥鋪。
臨時泊車不能久停,應小瓊沒熄火,回頭看著梁承。
梁承抓著背包,簡短告別:“應哥,保重。”
“照顧好自己。”應小瓊說,“到了來個電話。”
梁承拉開車門,應小瓊叫住他,問:“差點忘了,你那個長得特好看的小房東叫什麼?”
梁承愣了下,說:“喬苑林。”
“挺巧的,小喬同學昨天去大排檔吃飯,島上的事我告訴他了。”
梁承看了眼手表,無所謂了,他要走了。
下了車,梁承走向檢票大廳,手機還關著,他掏出來打開,隨后微信迫不及待地響了一聲。
是十小時前的消息——
“吃嘛嘛香”申請添加您為好友。
驗證理由拐彎抹角到山路十八彎的地步,寫著:那道答案是B的選擇題,你能給我講講嗎?
第21章
梁承大概猜到喬苑林的意圖,但事已至此,聯系的意義不大,而且他不想再和麻煩精產生什麼瓜葛。
他點擊“忽略”,匯入排隊檢票的人群。
平海市天高海闊,風物宜人,一年四季都有不少旅客來玩,火車站里面人來人往,大屏幕上變換著通達全國的車次信息。
梁承要乘坐的那一列是候車狀態,在六號候車廳,二十一號進站口。
手扶梯上升到一半時,他回頭透過玻璃幕墻望向車站外,在心里對這座城市說了聲“再見”。
金杯開走了,大巴車徘徊半天終于停在了門口,學生們陸續下車。
兩個國際班的學生不足六十人,喬苑林用一包牛肉干讓田宇幫他拉行李箱,自己只背著一書包零食。
他無精打采地跟在隊伍末尾,檢完票,將棒球帽的帽檐扭到腦后,抬頭看大屏幕上的車次,念道:“五號候車廳……”
田宇在一旁:“二十一號進站口。”
喬苑林懷疑同桌的近視又加深了,說:“串行了,是二十號。”
“噢。”田宇捏著車票,“你幾號座位,靠窗嗎?”
喬苑林說:“靠。”
段思存從他身邊經過,投來銳利的一眼,然后意有所指地說:“出門在外,大家代表了德心中學的形象,別讓我聽見不文明的詞語。”
喬苑林決定離段教授遠點。
一群青少年浩浩蕩蕩地前往二樓候車,五號和六號候車廳其實是一間大廳分成兩半,中央隔著一排零售店。
喬苑林抱著書包找了個座位,拿出手機,除了設置的法語廣播、背單詞、在線刷題的固定提醒,沒有其余消息。
他戳開微信,發送出的好友申請石沉大海,沒有回應就是梁承的回應。
他后悔寫那句蹩腳的驗證理由,梁承看到肯定翻了個白眼,以為他閑得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