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我告訴老太太你的所作所為,你是什麼人,你覺得她還會愿意租給你?”
梁承平靜地說:“看來你挺了解我是什麼人。”
喬苑林把憋了很久的話說出來:“你二十歲,平時不念書不上班,打零工生活,這是你自己說的。可除了偶爾跑腿以外,沒人知道你還做些什麼。”
“你的確沒有向房東交代的義務,也拒絕溝通,那我只能根據自己的親眼所見去判斷。”他走近一步,“你跟來路不明的人混在一起,那個應小瓊,他認識刑警隊長,他有前科對不對?”
梁承下巴微抬,說:“你比學生物的時候聰明多了。”
“所以我猜對了?”喬苑林繼續道,“你跟那些有前科的人稱兄道弟,打架斗毆,甚至綁了人訛錢,鬧到要進派出所。”
“你以為我不厭其煩地問你是什麼人,是看你長得帥?是因為普通人根本就不會干這些事!”
“在輪渡上我就說過,你不適合租我姥姥的房子,可你受傷了,我才沒有讓你離開。”
“現在你傷好了吧,又添了一道疤,那些舊疤是不是說明你也前科累累?”
喬苑林一口氣說完,很累,很渴,聲調陡地變輕:“你搬出去吧,找別的地方住,或者回家。”
梁承全程沒有表情變化,此刻眉心稍動,說:“回家?”
“你是本地人,家應該就在平海。”喬苑林說,“家人、親戚,總有一兩個吧。”
梁承道:“一個也沒有。”
喬苑林頓了頓:“我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又是什麼導致了你現在的生活。我深感不幸,但做不到共同承擔。”
梁承重復道:“承擔?”
“可能用‘牽連’更準確一點。”喬苑林說,“你以為在外面打打殺殺,有人哪天報復你找上門,跟你住在一個屋檐下的老太太能平安無事嗎?”
該講的話都講了,天徹底黑下來,喬苑林走到臺燈暈開的光圈里,離梁承很近。
林成碧教過他,做事要有一套流程。計劃,要搜集關于梁承的線索,行動,試探和跟蹤,檢查,確定最終結果。
現在是最后一步,處理。
喬苑林轉臉望著墻上的影子,一高一低,輪廓暈成柔和的毛邊,他放低聲調:“謝謝你幫我跑腿,生病時照顧我,還有送我上學……房租和押金會全部退給你,你搬走吧。”
梁承放下手臂,問:“我要是不愿意呢?”
“那我只能。”喬苑林突然卡住。
梁承笑了一聲:“只能給你媽打電話?小朋友,你的大招就是叫家長?”
這一笑,一聲不屑的“小朋友”,把喬苑林的最后一點猶豫粉碎,他刻薄地回擊道:“至少我有家長可以聯系。”
“真讓人羨慕。”梁承眼中嘲弄,“聯系到連重點都沒機會說出口,被掛了電話只能在天臺上哭鼻子。”
喬苑林被戳到了痛處:“你他媽才哭!”
他沖上前,雙手揪住梁承胸前的衣領,說:“我給你留面子了,不然上一次是在川菜館,下一次等警察找上門看你還拽個屁!”
梁承攥住他的手腕,表情冷下來:“又跟蹤我?”
喬苑林吃痛掙扎,卻扯著梁承的衣領死死不放,扭打中書桌被撞得來回晃動,放在桌角的半杯水掉下去,嘭,摔成了一地碎片。
在四濺的水花里,梁承將喬苑林絆倒,丟在床上,俯身壓過去一只手掐住了喬苑林的脖子。
平整的床單漫上褶皺,喬苑林一拳砸在梁承的嘴角,他睜大眼睛,張著嘴,拼命掰扯,指甲在梁承的小臂上留下一道道抓痕。
“唔……唔!”
梁承注視著喬苑林痛苦的面孔。
掌下的脖頸纖細、柔軟,頸動脈貼合掌心縱向的生命線,咚,咚,一下一下飽含求生欲望地跳動著。
救,救救我……
梁承深黑的瞳仁一閃,惝恍間聽到未出聲的呼救。
他松開了手。
喬苑林癱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然后打個滾爬到床頭,驚魂未定地蜷縮成一團。
驀地,梁承沉聲說:“我明天就搬。”
第19章
梁承前所未有的疲倦,捻熄臺燈,合衣躺下沉沉地睡著了。
半夜又下了場雨,烏云像一大團絲縷交錯的龍須糖,黏在天空,風吹不散,因此早晨比平時天亮得晚一些。
梁承省略澆花這一步,洗漱完,將毛巾牙刷直接扔了,床單枕套這些也卷起來塞進了垃圾桶。
他收拾了衣服和書刊,只消十分鐘,一個大背包就能裝下。其實他做著隨時隨地離開一個地方的準備。
不過,偶爾也會產生一點對安穩的留戀。
梁承用鑰匙打開書桌抽屜,拿出幾張證件,裝進背包里面的夾層。他關門下樓,對面房間緊閉著。
玄關處,王芮之握著一張不薄的信封,等梁承下來便遞上去。
信封里是這兩個月的租金和押金,梁承抽出押金,將余下的錢放在了鞋柜上。
王芮之說:“小梁,你拿上吧。說好租給你半年,現在等于我違約了,你又經常幫忙,這兩個月租金都退給你。”
梁承兀自換鞋,說:“用不著。”
王芮之道:“突然讓你搬走于情于理都不合適,找新住處需要時間,你拿上這錢,住酒店花。”
梁承從掛鉤上摘下頭盔,問:“還有事麼?”
王芮之明白了勸說無用,梁承根本不是一個“聽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