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包黑巧威化餅,喬苑林說:“就當書桌使用費。”
他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瀟灑地帶上門,表情立刻垮成惋惜狀。那是他留到最后的最愛,便宜姓梁的了。
周日天氣升溫,街上幾乎一水的輕薄夏裝。
喬苑林終于換上了短袖T恤,干凈的白色,背后一雙肩胛微微凸起,風一吹,好像一只能乘風而去的蝴蝶風箏。
他當然不會乘風,走到巷口就已經嫌累,招手叫了一輛出租車。
離市中心不遠的博御園,號稱百分之八十住戶都是高知的高檔小區。剩下百分之二十是高知的子女,除了市重點就是頂級私立,倒個垃圾都能遇上一場學歷PK。
喬苑林的印象中,喬文淵從沒度過一個囫圇的雙休日,如果周日休息,上午會在小區的健身房鍛煉。
電梯停在十二層,他祈禱著家里沒人,在門外輸入了密碼。
可惜事與愿違,客廳電視開著,喬文淵正在跑步機上一邊看新聞一邊跑步,聽見門開按下了暫停。
喬苑林杵在玄關,說:“是我。”
喬文淵揩了把汗,這兩天健身房維護器械,他就在家跑跑,堅持鍛煉所以精瘦的身材沒有絲毫走樣。
走下跑步機,喬文淵在沙發上坐下來。喬苑林一路也渴了,過去倒了杯水喝。
父子倆七八天沒見面了,喬文淵等呼吸平復,問:“SAT成績出來沒有?”
喬苑林的門牙不小心磕上杯沿,很痛,他放下杯子抿了抿嘴唇,回答:“1550。”
滿分一千六,喬文淵說:“發揮得不錯。”
喬苑林冷著眉眼:“你們那天不是辦離婚麼,我很振奮。”
喬文淵道:“不管你高不高興,我跟你媽已經分開了,這是必須接受的事實。
”
喬苑林繃緊了面孔,他沒發表過一句意見,沒表示過一聲反對,還要怎麼接受?
喬文淵說:“我知道你心里不高興,所以你躲到姥姥那兒,我也不催你回來。只要——”
“只要別影響學習。”
“你明白就行。”
喬苑林實在不想聆聽教誨,起身回房間。
喬文淵問:“周考的卷子沒帶回來?”
“沒有。”喬苑林回答,“我來練琴的,練完就走。”
喬文淵想起什麼,說:“你們新換的班主任挺有名。”
喬苑林給忘了,現在喬文淵是他唯一的監護人,代替林成碧進入家委會,自然對一切動態了如指掌。
回家不到十分鐘,他的心情跌到了馬里亞納海溝。
房間整理過,喬苑林洗洗手練琴。說來變態,他學琴的時候還沒學會用筷子,和姚拂一起上課,此后每年家庭聚會都被迫表演四手聯彈。
不一會兒,喬文淵進來放下一張卡和一袋藥,說:“卡上有一萬塊錢,給你姥姥。我跟你媽離婚了,錢要分清楚。藥是半個月的量,免得吃完斷了頓。”
喬苑林說:“知道了。”
家里人丁驟減,保姆換成了小時工,喬文淵道:“冰箱有煮好的飯,你中午餓了就熱一下吃。”
喬苑林問:“你不吃?”
“下午有個病人,我得回醫院。”
喬苑林手腕一塌,十指扣在琴鍵上敲出沉重的聲響。
喬文淵皺眉,叮囑道:“在外面別惹事,放學了早點回家,長林街那片好多租房子的外來戶,什麼人都有。”
喬苑林動動眉心:“能有什麼人?”
“不三不四的壞人。”喬文淵說,“前兩天醫院拉來幾個小流氓,年紀輕輕不念書,晚上在外面瞎混,抽煙酗酒鬧事,打架打得渾身是血。
”
喬苑林問:“拿什麼打的?”
喬文淵答:“棍子、水果刀,警察給押來的,在醫院走廊收繳了一堆家伙什兒,俗稱犯罪工具。”
“那……”喬苑林說,“那些人什麼樣?”
“能什麼樣?都是一副不好惹的茬兒。”
午后驕陽似火,朝陽的房間熱得厲害,梁承坐在桌前看資料,額角的汗滴落在桌面上砸開一朵水花。
無論多曬多熱,他從不拉窗簾阻擋陽光。
讀完最后一頁,梁承的衣服汗濕了,他想沖個澡,去陽臺上收干凈的替換。
一低頭,視野正對整條巷子,梁承不經意地一瞥,見一抹白色正以龜速穿過蔥郁的綠影。
喬苑林練完琴回來,中途去了趟超市補充物資,現在左手拎著一大袋零食,右手舉著甜筒,一路躲在樹影之下。
走到旗袍店門前,頭頂沒了遮擋,甜筒也吃完了。喬苑林幽怨地抬首望天,猛地睜圓了眼睛。
梁承站在陽臺上,不知是不是錯覺,喬苑林望見他的神情有些復雜,甚至有一點……驚恐?
凝視片刻,喬苑林眼眶發癢,連續眨了幾下。
梁承掃過架上的一排花盆,有選擇性地薅了一朵拋下去。花朵飛舞飄落,喬苑林伸出手精準地接住了。
純白色的小花,香香的,他仰著頭:“什麼意思?”
梁承在樓上說:“送你。”
喬苑林問:“這什麼花?”
梁承回答:“白狗花。”
喬苑林怒道:“你有種給老子跳下來!”
梁承佯裝沒聽見,收了兩件衣服回浴室沖澡。
喬苑林耳邊響起喬文淵說的話,那些“壞人”形象頓時有了臉。他奮力推開店門,動靜大得把王芮之嚇了一跳。
喬苑林控訴:“老太太,你把房子租給了個什麼人啊?”
王芮之瞧見那一大袋,說:“你少吃點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