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段思存前后腳,敲門的時候對方剛坐進椅子里。
段思存打趣道:“我沒找你算賬,你倒主動來找我了。進來吧。”
喬苑林關上門,走到辦公桌旁站好。他瞧著挺乖,結果開場白都沒有,直接從兜里掏出了手機。
段思存確實沒在公立重點見過這般場景,說:“你真當我不會沒收?”
“啊,不是。”喬苑林解釋,“我有事請教。”
他打開相冊翻到昨晚拍的圖片,放大第一張,說:“段老師,你能幫我看一下嗎?”
段思存盯著圖片閱讀上面的內容,讀到一半便停下來,問:“這些資料你從哪得到的?”
“有什麼問題嗎?”喬苑林說,“是關于哪方面的?”
段思存繼續看,一張一張地看完,說:“這是英國一所名校的專業課程,癌癥學那一部分。”
喬苑林驚訝得以為聽錯了,問道:“那……一般什麼水平能看懂這個?”
段思存說:“一般人肯定看不懂。”
拍攝距離很近,空白處的注釋沒有拍到,但劃線部分能看出有人讀過,段思存問:“你自己看的?”
喬苑林誠實地搖搖頭。
段思存說:“你現在的水平當然看不懂,肯學就不錯了。你從哪找的,這種資料我要找同行朋友拐幾個彎才能拿到。”
喬苑林更為驚訝,只好編了個理由:“是我爸給我的。”
“你爸從事這方面的工作?”
“他是醫生。”喬苑林直覺再聊下去要露餡兒,便給人添堵地說,“段老師,你如果有病就說一聲,我可以幫你拿專家號。”
段思存把手機還給他,問:“你還有別的事麼?”
喬苑林說:“沒了。”
段思存道:“出去。”
從辦公室離開,喬苑林走到空中廊橋停下,倚住欄桿想讓風吹一吹心頭飄蕩的疑慮。
他冒出許多個問題——梁承真的輟學了?為什麼會有那些資料,并且能看懂?平時行蹤不定又是在做什麼?
喬苑林腦補得東一榔頭西一棒子,驀然發覺自己忽略了一點——梁承的家人。
這個年紀除非是孤兒,否則極少離開家庭,難道梁承也是離家出走?
喬苑林擼了下頭毛,林成碧教過他,依靠足夠的線索去獲得真相,主觀臆斷是沒有用的。
他得找一找線索。
放學后,喬苑林和小組成員去咖啡館做團隊作業。
他這種時候最像個班長,調配分工,主動承擔難點和收尾,并請大家吃了頓晚飯。到家已經十一點多,他輕輕上樓,對面房門緊閉,不知道梁承在不在里面。
周六休息,喬苑林睡到快八點,張開眼翻身一趴開始聽第一節 網課。
手臂支在床上,網課結束又酸又麻,他哆哆嗦嗦地換好衣服,出門一拐見梁承拎著澆水壺走出浴室。
兩個人面無表情地對視幾秒,誰也沒打招呼。
浴室里的臟衣籃空了,喬苑林洗漱后去陽臺,他的校服和梁承淋濕的那一身掛在一起,是早晨剛晾上的。
梁承少見地穿著一件淺色T恤,牛仔褲也洗得發白,站在花花草草之間的畫面格外清新。
喬苑林聞聞一盆矢車菊,問:“這些花都是你種的嗎?”
梁承“嗯”了一聲。
繼而一段沉默,喬苑林負手靠著墻,輕聲說:“那道題真的選B。”
梁承:“噢。”
喬苑林問:“你會做?”
水壺空了,梁承放下擦擦手,回答:“蒙的。”
喬苑林將手臂改抱在胸前,他膚色很白,兩只肘尖卻明顯發紅。
梁承以為他在哪蹭臟了,目露嫌棄。
喬苑林說:“你什麼表情,我是因為杵在床上學習,磨紅的。”
梁承輕嗤。喬苑林有點不好意思,用手掌捂住手肘,說:“笑個屁,我又沒桌子。”
那雙休日的作業寫完,豈不是要磨破了皮?梁承澆完花回房間,走到門口停下,叫道:“哎。”
喬苑林:“我不叫哎。”
“那算了。”梁承說,“還想問問‘哎’要不要用桌子。”
喬苑林怔了一下,立刻拎上書包過去,耽誤一秒鐘都怕梁承反悔。
桌面上干干凈凈,那份資料已經收起來了。
喬苑林坐下來,打開書包拿數學卷子,捏住又松開,換成一般放在最后才寫的生物。
梁承坐在床上玩手機,十分鐘過去,房內一點寫字的聲音都沒有,他便受累抬了下眼。
喬苑林凝望著一道大題,不知道在思考還是走神。
梁承在空中打了個響指。
喬苑林扭頭問:“啥事?”
梁承說:“你這個效率,桌子是不是要用一天?”
喬苑林支吾道:“我讀題……比較仔細。”
用軟件逐字翻譯成中文也該讀完了,梁承說:“不會就跳過。”
“嗯。”喬苑林道,“我就是一步步跳到這兒的。”
梁承開始后悔請來這尊佛。
喬苑林別開臉,指腹來回碾著卷翹起一塊的頁腳,說:“我最煩癌癥學這部分了,題都很難做。”
梁承望向卷子,說:“你寫的是生態學。”
喬苑林道:“啊,我看錯了。”
梁承放下手機,雙手向后撐在床上,嘲弄地說:“小朋友,你們學校的課程等級分初級和高級,后者包含前者的內容。但無論你念的哪一個,生物都沒有癌癥學這部分。”
喬苑林正中下懷,問:“你怎麼知道?”
梁承回答:“我在德心當過保安。”
喬苑林感覺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而且是黑心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