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發吹得有些亂,他低頭換鞋,額間嫌棄地皺了一下,俯身將喬苑林東扭西歪的白球鞋放進了柜子。
掛好頭盔,他拎起扔在玄關桌上的校服領帶,打結掛在了旁邊。
梁承上了樓,二樓浴室亮著燈,但門開著,他徑自走了過去。
喬苑林正在刷牙,含混不清地說:“我好了你再用。”
梁承置若罔聞地從他身后走過。
喬苑林聞見一股濃烈的煙酒氣,吐掉泡沫,湊近往梁承的肩上聞了一下,立刻嗆得彈出去八丈遠。
梁承停在洗衣機前,說:“看來你好了。”
“我好什麼好?”喬苑林捂著下半張臉,眼睛顯得又圓又大,“租房規定,不許在家里抽煙。”
梁承沒搭理他,打開洗衣機蓋子,脫掉外套扔了進去。他搭住腰帶,說:“我要脫褲子了。”
洗衣筒里已經有兩件衣服,喬苑林追加道:“新規定,你的衣服那麼大煙酒味,不能和我的混在一起洗。”
“有科學依據麼?”梁承問。
喬苑林也不清楚,只知道喬文淵是煙民,林成碧從不讓衣服混著洗,為此經常吵架。他回答:“反正我媽就不讓我爸混著洗。”
“哦。”梁承又問,“那你爸聽麼?”
喬苑林一時語塞,答案寫在了表情變化中。
梁承說:“你媽都管不了你爸,你確定要管我?”
這人哪來的臉理直氣壯,喬苑林氣道:“誰管你,神經病。”
下了樓,喬苑林沖天花板翻了個白眼。這什麼人,年紀輕輕輟了學,深夜回家,滿身煙酒味,八成也沒有正經工作。
真是混社會的?
水是冷的,梁承繃緊肌肉打了個噴嚏。
寫完卷子,喬苑林關了燈,抱著一大摞書本上樓。
他踩上最后一階拐到走廊,剛好梁承洗完澡,從盡頭和他迎面走過來。
所謂冤家路窄,喬苑林回避地低頭看卷子,發現漏寫了一道選擇題。
他停在門邊騰不出手,一邊艱難地碰門把,一邊盯著那道題思考。
梁承搭著濕毛巾走過來了,嗆人的味道消失,喬苑林的鼻息間地闖入一股沐浴露的清香,帶著水汽,他抬頭瞥見梁承的下巴。
咔噠,梁承在身側幫他打開了門。
前后不過一秒,喬苑林的目光來不及再抬高一寸。
梁承掠過他的卷子,轉身時說:“選B。”
第7章
昨天的陰云沒醞釀出一場雨,清晨一片晴朗。梁承熱醒了,洗漱干凈,下樓去廚房找涼白開喝。
喬苑林正在吃早飯,那張生物卷子擺在一旁,趁早晨清醒再加工一遍。
“小梁,起來啦?”王芮之拿了一個空碟子,“我做了素炒粉,坐下一起吃。”
梁承說了句“謝謝”,依舊和喬苑林隔著桌角坐。他往卷子上看了一眼,那道選擇題的括號里赫然寫著個“C”。
喬苑林轉一圈筆桿,用眼神傳達出“我才不相信你”。
梁承的面部肌肉都沒動一下,無所謂地收回目光。不足巴掌大的一碟炒粉,很快吃完了,他洗干凈餐碟便出了門。
王芮之拿開喬苑林的卷子,說:“別看了,專心吃。”
喬苑林挑出胡蘿卜絲和卷心菜的梗,道:“好吃,再放點肉絲就更好了。”
王芮之怪他挑剔,說:“有肉嚼得更慢,人家比你下樓晚都吃完了,你抓緊點吧。”
“沒事,我特意起得早。”喬苑林說,“我們老班新官上任,第一把火就燒到我頭上了。
我以后不能遲到,起碼今天不能。”
王芮之說:“我感覺夠嗆。”
“怎麼可能?”
“那你看看表。”
喬苑林一看手表震驚了,居然和平時出門一個時間,他明明早起了啊?
王芮之心說架不住你磨蹭,問:“還吃麼?”
喬苑林立刻放下筷子,擦擦嘴起身。
王芮之了然地說:“怪不得身上不長肉,沒一頓飯能正經吃完。”
喬苑林背上書包趕緊走,在門口換鞋,系鞋帶的時候騰出兩秒疑惑了一下,他昨天把球鞋擺得這麼整齊嗎?
拿下領帶又奇怪了一下,這麼漂亮的結是他打的?
喬苑林沒空細想,一出門,原來梁承還沒離開,推著摩托一并站在陽光下,人和車都閃閃發亮。
之前在黑夜看不清,喬苑林此刻多欣賞了幾眼,車身有些舊,像二手的,但斑斑痕跡更顯得炫酷。
梁承拿著塊擰濕的毛巾,將車座子從頭擦到了尾。
喬苑林往外走,內心一項一項做著排除,公交車要等,出租車會堵,無論怎樣都會遲到了。
除非,像超人送外賣的速度那麼快。
他躊躇著掉了頭,好漢能屈能伸,返回在摩托車旁站定。梁承連眼皮都沒抬,懶洋洋地問:“怎麼,迷路了?”
喬苑林忽略他的挖苦,說:“我要下個急單,你能跑一趟嗎?”
梁承說:“送你?”
“嗯。”喬苑林點點頭,“我今天不能遲到。”
梁承說:“巷口往東七十米有地鐵站,一口氣跑過去,不用換乘就到你們學校了。”
“不行。”喬苑林當即否決,后半句說得有點飄,“我不能跑步。”
梁承抬起了眼皮,很曬,微瞇著眼睛覷了過去。喬苑林的手揣在兜里,指甲悄悄摳了摳指腹。
要解釋一下麼?
喬苑林張張嘴,算了,遲到就遲到吧。
然而梁承什麼也沒說,攥著毛巾在車座上用力撣了一下,纖塵飛舞,他一抬腿跨上了摩托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