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說著不太像夸人,老太太見好就收:“總之苑林和你住一屋,你多擔待吧。”
梁承只想洗掉手上的油漬,沒說好與不好,揮開簾子進去了,洗完手上樓去補覺。
喬苑林的耳膜受夠了搖滾樂的沖擊,關掉音樂,在椅子上意猶未盡地晃了兩下,然后從袋子里拿出一個蛋黃酥。
撕開包裝盒,他想起那張紙條。
管他呢,對方回來那麼晚,他睡前收拾干凈就好了。
喬苑林咬了一口,瞥見桌角泛黃的白瓷筆筒,姥爺去世后,里面的毛筆跟著一起燒了,現在只盛著一枚小鑰匙。
他把鑰匙倒出來,插進書桌抽屜,姥爺曾經有一套小匕首,怕他亂碰總是鎖在里面。
打開了,那些舊物完好保存著,但是多了幾本沒見過的證件。
最上面一張倒扣著,他拿起來,正要翻看封皮上的字,門口傳來一句冰冷不善的人聲。
“給我放下。”
喬苑林嚇了一跳,背上的汗毛都起來了。
他把證件放回抽屜,吃掉剩下半個蛋黃酥,剛站起身,梁承已經走了過來。
喬苑林抬起頭,迎面看向這位陌生的租客——比他高一大頭,面孔英俊鋒利,混合著少年過渡到青年的兩種質感。
他咽下蛋黃酥,聲音也變得蛋黃一般沙沙黏黏的,打招呼說:“嗨,你就是租這間房的梁承吧?”
梁承伸出手,將抽屜楔了進去。
喬苑林解釋道:“我不知道是你的證件。”
梁承往桌上一掃,包裝紙、糕點的碎渣、從袋子里滾出來的乳酸菌……他留的字條皺成一團扔在地上。
喬苑林暗道糟糕,尷尬地說:“你回來得真早。
”
梁承退一步到床邊,長腿一屈坐下了,盡管變成仰視,可揚起下巴的模樣更添幾分桀驁不馴。
他開口問:“你要在這間屋子住多久?”
喬苑林也不確定,支吾間忽然明白,對方或許是在婉轉地對他下逐客令。
他繼而想到日歷上鮮紅的叉。
喬苑林把王芮之搬出來,說:“這是我姥姥的房子。”
梁承道:“這是我付過租金的房間。”
喬苑林第一次被這樣不留情地下面子,很掛不住,問:“你交多少房租,這個月給你便宜點。”
梁承說:“我不需要。”
喬苑林:“那你想怎麼樣?”
梁承回答:“我不習慣跟別人一起住。”
話說到這份上夠明白了,但喬苑林又掙扎了一下:“至于麼,我不就住了一晚嗎?”
梁承說:“令我度夜如年。”
“我睡覺踹你了?”喬苑林撿起地上的紙團,“再說,你有意見不會好好提,威脅誰?”
梁承這次沒說話,只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桌上的垃圾。
喬苑林氣得忘了解釋昨晚擺零食的事情。這租房子的情商低不會說話,又刻薄不近人情,既然如此,他何必給自己找氣受?
“巧了,我也不喜歡跟別人一起睡。”他說,“我現在就搬走。”
喬苑林擼起袖子一通收拾,把作業塞進書包背上,拿上睡衣,手腕纏著數據線,端起筆記本電腦大步告辭。
他直行進入對門的小臥室,生氣地踹上了門。
周圍一下子安靜,昏暗的光線中灰塵飛揚,七八箱沒拆的包裹堆在地上,使房間更加狹窄。
喬苑林走到床邊,短短三步距離就有一些后悔。
他立在床角,尋思這屋連張桌子都沒有,怎麼寫作業啊?
可話說得那麼瀟灑,氣勢也挺足,是萬萬不能夠回去的。
除非姓梁的親自來請他。
正做夢,梁承在門外敲了敲。
喬苑林心頭一喜,真來請他了?也對,他好歹是房東的親外孫,得罪他有什麼好處?
那他也就不計較了,愿意把零食收好,吃完立刻扔垃圾,也愿意稱呼年紀差出一屆奧運會的梁承一聲“哥”。
喬苑林迅速消了消氣,打開門。
想象中求和的畫面并沒有發生,門口無人,梁承已經返回了對面。他一低頭,門把手上掛著一大包忘記拿的零食。
嘭,對門關死了。
午后溫度升高,房間曬得熱烘烘的,梁承趴上床睡覺。臉頰有些癢,他從枕巾上捏起一根纖細柔軟的發絲。
比他的長,也比他的淺。
梁承心說,這小狗掉毛。
第4章
喬苑林一夜沒睡好,覺得床墊枕頭哪里都不舒服,周一早晨沒精神地下了樓,趴在餐桌上等候開飯。
熟悉的味道從廚房飄出來,他警覺地說:“姥姥,不會又是小米粥吧?”
“哪能總喝小米粥。”王芮之端著托盤出來,“今天喝紫米粥。”
喬苑林寧愿餓著,把盛好的粥推遠一些。他也不愿意去早餐店排隊,干脆從果盤里拿了個蘋果。
樓梯傳來腳步聲,梁承剛起床,手指穿入短發間拂掉洗臉時濺的水珠,他下了樓,拐到小玄關換上球鞋。
王芮之說:“小梁,這就出門啊?”
梁承系好鞋帶,問:“有事?”
王芮之把那碗粥挪了挪,說:“我粥煮多了,一起吃點早飯吧。”
喬苑林瞪著眼珠子,小聲說:“這是我的粥!”
“你又不喝。”王芮之沒理他,“快來,等會兒涼了。
”
租房是不管飯的,但王芮之經常麻煩梁承修東西、搬東西,便用一頓飯來抵消人情。昨天喬苑林搬進小臥室,她猜測和梁承鬧了矛盾,所以也有緩和關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