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讓你背你不也背了?”
輕飄飄留下這句話,笑笑撐著傘把夏習清接走了,只留下周自珩一個人在原地傻笑。
昆導的身邊站著另一個新進組不久的演員郭陽,四十多歲風度翩翩的一名男演員,配上戲里西裝筆挺的造型,很容易給人以好感。開會的那天晚上夏習清就已經和他見過面,兩個人視事先也已經對過戲。
“幸好我也是個高個子,”一米九的郭陽笑起來,“否則江桐這高個兒在一般人面前還真演不出柔弱的樣子來。”
昆城也大笑起來,“這是我拍過男演員平均身高最高的一部戲,我每天都跟掉坑里似的。”
郭陽在演藝圈也是摸爬滾打很多年,早年不得志一直沒能大紅大紫,但步入中年之后反而因為自身儒雅的氣質和精湛的演技獲得了不少年輕女粉絲的喜愛。
在這部戲里,他演的是一個因在便利店買煙注意到江桐的一位企業高管程啟明,他看見江桐想到了自己的弟弟,對他非常好,時常借著買東西的名義來看他,出差的時候也會帶禮物。
江桐一開始是抵觸的,但漸漸地也愿意接受他的好意。而后,陪著高坤去化驗時,從醫生口中得知他體內的病毒已經產生抗藥性,并且很有可能是傳染給他的人本身就已經吃過藥并且產生抗藥反應了,他吃藥又晚,免疫幾乎沒有了。如果想要繼續治療,依靠國家免費派發的一線藥物遠遠不夠,可他們沒有錢自費買藥。
看著高坤因為并發癥高燒入院,江桐拼了命地打工,還是沒辦法幫到他,只能向程啟明借錢求助。
碰巧的是,高坤和玲玲混在一起的時候,兩人看雜志曾經看到過程啟明的專訪。
那個時候玲玲還八卦地提過一嘴,“聽我一個在高級會所打工的小姐妹說,這個男人不喜歡小姑娘,只找會所的小鴨子陪酒。”
高坤因此誤會了江桐,兩人大吵一架。
這是他們今天需要拉完的戲份,也是這部片子的最后一場雨戲。
“江桐來了,正好,那我們一起說吧,這段是兩個文戲加一個沖突戲。”一個小助理替昆導撐著傘,他走到了玻璃門外面,“等一下我們會用幾個不同角度的鏡頭,有一個是這個門外的。所以你們走位的話要注意下,盡量能讓這個機位拍清楚。”
大概地解釋了幾遍,昆城回到監視器前。
“準備拍第一條了。”
“《跟蹤》第七十四場A鏡第一次,Action!”
凌晨十二點,接班兩個小時的江桐已經連續搬了十幾箱貨,一一填補貨架上的空缺。他怕生人,聽說都不方便,沒辦法當收銀員,只能做一些更苦更累的活。
收銀的同事阿奇忽然捂著肚子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特意大聲地對他說,“江桐,我去上個廁所,肚子疼死了,你幫我站一下柜臺,謝啦。”
江桐半低著頭,把手套取下來放在衣服口袋里走到柜臺前,好在凌晨也一向沒有什麼人,他也不必太擔心。
誰知剛這麼想著,門口便利店自動歡迎的語音就響了起來,江桐遲鈍地抬了抬頭,又迅速低下,視野里只有一雙穿著昂貴西裝的腿。
這個客人接了一杯咖啡,又站在柜臺前,和善地開口,“你好,麻煩給我那一包黃鶴樓滿天星吧。
”
對方的聲音實在溫柔,江桐只聽見黃鶴樓三個字,匆匆忙忙蹲下給他找了一包,低著頭推過去。
“不是的,我想要滿天星,藍色軟包的。”
藍的。
江桐知道自己找錯了,又蹲下來找到藍色的黃鶴樓,雙手拿著遞給了客人,嘴里結結巴巴地說著對不起,很小聲。
接過煙的那雙手很干凈,指甲修剪得整潔。
“謝謝你,請問多少錢?”
江桐掃了一下,眼睛謹慎地往上瞥了一下子,看見了屏幕上的數字,吃力地報給了站在面前的客人。
他從錢包里拿出一張一百元的紙幣遞給江桐,耐心地等著他找零,最后說了句謝謝,推開門離開了。
等到門口的自動語音結束,江桐才松了口氣,抬頭的時候只能看見一柄黑傘下的半個身影,拉開車門鉆了進去。
“Cut!”
昆城性格雖好,但在拍戲上非常精益求精,這一條買煙的戲拍了足足二十一次。實際上他也覺得納悶,夏習清和周自珩一對戲就張力十足,可跟其他人就總是欠了那麼點意思,總是要磨上好一會兒才能找到那種感覺。
“等一下那幾場戲,就是江桐跟程啟明漸漸熟悉的幾場戲,你要表現出一種近似于對父親的依戀感,但是那個尺度不能太過,要好好把握。”
聽見昆城這麼說,夏習清就覺得更難了。
從小缺失父愛的孩子,長大之后往往會出現兩種人格上的傾向,一種是對于父愛情結的極度渴求,總是期望從別人身上找尋類似的替代情感,另一種則是對于父愛及類似情感的反感。
夏習清明顯是后者,要讓他演一個前者,完全是鴻溝式的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