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夏習清再怎麼混賬,也很清楚周自珩對宋念是半點別的意思都沒有的。
手指滑到最后一張圖,夏習清的手頓住了。
那是他今天上午才發現的那枚素銀戒指。相對應的,宋念曾經在自己的微博曬出過一枚款型類似的鉑金戒指,不過日期已經是上上個月。
夏習清關了手機,一下子拉開車門,嚇了還站著門口的小羅和笑笑一大跳。
“習、習清?你在車里啊。”
“怎麼了?你們怎麼在這?”夏習清把耳機摘下來,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去吃飯吧你們。”說完他自己朝著大部隊走過去,路上遇到道具組一個小姑娘,她甜甜地朝夏習清笑了一下,“習清,吃飯去?”
“嗯,”夏習清也禮貌地笑了笑,還幫她拿了一個裝道具的大袋子,兩人并肩走了兩步,他忽然想起些什麼,“……對了曉夢,你們組負責自珩道具的人是誰啊?”
天還沒黑,夏習清借口逃了殺青宴,自己一個人戴著口罩,繞著華安里狹窄擁擠的社區走著,周自珩打了好幾個電話,他回了一條短信,說自己有事,去找以前的同學了。
他說過的謊多到不勝枚舉,但現在他發現自己越來越不會撒謊了,尤其是面對周自珩的時候。
悶熱的氣溫扭曲著情緒,經過一家老舊的音像店,外放的喇叭音質很差,但放的歌品味到是不俗,起碼不是那種爛大街的廣場舞伴奏。
夏習清站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望著墻上斑駁的海報,歌詞模糊又清楚地往耳朵里灌。
[誰讓我的生涯天涯極苦悶
開過天堂幻彩的大門
我都堅持追尋命中的一半
強硬到自滿]
他低下頭。
周自珩親手為他打開那扇幻彩大門,通往天堂。
但他不敢踏進去,他不屬于那里。
調轉方向漫無目的地打轉,到處都是煙火氣圍繞著,只有他一個人冷冰冰的。如果周自珩沒有遇到他,他或許還是那個天資聰穎又幸福的演員,演不出失去的悲痛感。
如果他可以放心大膽地去接受,可以不下意識逃避就好了。
可這完全就是把自己身體里的一部分割裂出去,太難了。
不知怎麼的,他走進了一個涵洞,里面好像是積了水,附近一個人都沒有,夏習清抬頭望過去,這個涵洞和華安里所有的涵洞都不一樣,它的頂蓋不是不見天光的鋼筋水泥,而是薄荷綠的塑料棚蓋,還沒消退的陽光從上面打下來,折射成漂亮的綠色,如夢如幻。
夏習清卷起褲腿走進去,仿佛被綺麗童話吸引的孩子,一步步靠近洞穴中的珍寶。
爛漫的薄荷色光線將他包裹,涵洞內的墻壁也是藍綠色的,和變了光彩的陽光融為一體。夏習清覺得驚喜,這個在外界看來混亂擁擠的地方竟然藏著這麼一個漂亮的隧道,色彩的美妙讓他暫時忘記了地上的積水,也忘了來到這里的初衷。
忽然,他聽見聲響,正要戴上口罩。卻發現隧道的轉角走過來的,不是別人。
是同樣訝異的周自珩。
“你怎麼在這里?”隔著兩三米的距離,周自珩遠遠看著他,兩個人的小腿都埋在積水里,水面蕩起的波紋扯著兩個人,成了唯一的維系。
自己劣質的謊言就這麼被拆穿,夏習清不由得低頭,啞然失笑,過了一會兒才又抬起頭,“我不想去殺青宴,四處轉轉。”
“也不想見我?”
夏習清點點頭,沒有說謊。
周自珩苦笑了一下,仰頭看了看半透明的涵洞頂,薄荷色的夕陽蒙在他的臉上,“這個地方是我上個星期發現的,很漂亮對吧,一進來心情就會變得好起來。”
上個星期……
“我小時候最喜歡的地方就是水族館,走在水族館的隧道里,我就覺得自己和那些魚一樣,可以自由自在在海里游泳。”周自珩嘴角的笑意漸漸收斂,“好久沒去了,以后應該也不能隨便去了。”
他低下頭去看夏習清,“你說這里是不是很像水族館的隧道。”
夏習清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
“真好啊。只有我們兩個游客。”
“嗯……”
周自珩有一個怪毛病,難過的時候說一些亂七八糟沒有邊界的話,這個毛病早就被夏習清發現了,他在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而已。
“你應該聽說過薛定諤的貓吧,”周自珩果然又開始了他一貫的老毛病,“你肯定知道。不過其實大家對這個理論都有誤解,人們總是把薛定諤的貓理解成一個二分類的選擇,A或者非A,其實不是的,那是一種疊加態,是A且非A,就好比被他關在盒子里的那只貓,他的狀態并不是生或死,而是生且死。除非他打開盒子確認,這種疊加態都不會坍縮。”
夏習清低著頭靜靜聽他說著,像個十分稱職的聽眾。
“我第一次學到這個理論的時候,第一反應是什麼,你知道嗎?”他頓了頓,沒有等夏習清回應,“我覺得那只貓好可憐,如果是我,一定舍不得把它放進去,可如果放進去了,我也一定舍不得打開盒子,去確認他究竟有沒有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