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樓了?”
“嗯,我去買了點東西。”他把衣服擱在洗衣機上,擰開水龍頭洗了幾遍新毛巾,又用力擰干,拉過夏習清的手給他仔細地擦著身上的水。看著周自珩這副樣子,夏習清心頭一熱。
他很想說,你沒必要這樣。這樣的話他說過太多次,每一次都毫無障礙,也非常奏效,可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周自珩的臉,他就說不出這句話。可他心里依舊覺得,對于自己這樣的人,周自珩沒必要做到這步。
“好了,把手抬起來。”周自珩像是照顧一個孩子似的給他穿上了自己一貫當做睡衣的白色體恤,也是他買完東西上樓后又換下來的那件衣服,自己則是穿了剛剛在樓下花三十塊買的一件黑色短袖。
給夏習清穿好衣服,周自珩從塑料袋里拿出一雙和他腳下同款的深藍色拖鞋,握住他白皙的腳踝,一一給他套上。
其實他挺想吻一吻他的腳踝,不過現在夏習清可能會生氣,所以周自珩暫時放棄了這個念頭。
“緩過勁兒了嗎。”周自珩牽著他的手把他拉起來,用手虛虛地扶了一下夏習清的腰,被夏習清拿開,“我體力好得很。”說著他穿著那雙合腳的拖鞋走出了浴室,汗液和空氣的化學反應在此刻終于終結,夏習清拿了毛巾擦了擦頭發,覺得渾身清爽。天徹底黑了下來,客廳的燈不太亮,暗黃色打下來,充盈了這個小小的空間。
一轉身看見穿著黑色T恤的周自珩伸手捏著衣服后領,轉過頭似乎想看什麼。夏習清走過去,“怎麼了?”
“領標磨得脖子好癢。
”
“坐到沙發上去。”夏習清四處找了找,發現電視柜第二層上放著一把舊剪刀,于是走過去拿起來,手柄處的橡膠皮都舊得開膠了。一回頭周自珩正坐在沙發上等著,沒做造型的頭發干掉之后毛茸茸的。
“你在哪兒買的劣質衣服,該不會是樓下夜市吧。”夏習清走過來,周自珩朝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笑得露出一排白晃晃的牙齒,“對啊,你怎麼這麼聰明。”
一個大明星,真不講究。夏習清看著這個笑容就難以拒絕,分開腿坐到了他的腿上,兩只手饒過他的脖子給他剪領標。
“別動啊,剪到肉別怪我。”
“嗯。”
周自珩滿意極了,手臂松松地環住夏習清的腰,頭順從地埋在他的肩窩,這一次他的身上沒有香水味,只有沐浴露殘留的薄荷香氣,混著一點點還沒消散的情潮氣息。
欲望來的時候洶涌如海嘯,讓人沖昏頭腦,但事實上對于周自珩而言,和夏習清在一起,褪潮時的起起伏伏的悸動和余波也很美好。
小心翼翼地剪下最后一點點,夏習清用手扯下了那個劣質的領標,雖然很小心,但還是在他的短袖上留下了一些小小的破洞,沒所謂了,反正一看就是便宜衣服。
“好了。”
周自珩還賴著不愿意抬頭,“再抱一會兒。”
“你是小狗嗎?”
“不是。”周自珩緊緊抱著他,抬起頭,自下而上的眼神滿是留戀,“親一下。”
夏習清沒有動,周自珩又一次要求,他終于心軟,在周自珩的唇上印上一吻,“行了嗎?”
“不行。”周自珩吻了上來,越吻越深,夏習清手握著剪子,在纏人的吻的間隙中威脅道,“你信不信我拿這個刺進來。
”
“不信。”周自珩吻著他的側頸,手去捉他那只拿著剪刀的手,牽到自己的胸口,“你刺啊。”
夏習清得到過太多人的心,他們每一個都向他許諾過漂亮的誓言,向他展示過自己情感的濃烈,這些在他看來都大同小異,老實說沒什麼情緒波動,因為他是很清楚的,倘若他們真的知曉自己是一個怎樣惡劣的人,沒有人會愛他。
可周自珩的心完全不同,他的感情是藍色的巖漿,看起來像是沉靜的海洋,潮汐淹沒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早已被滾燙的巖漿吞沒,融化其中。
丟掉手里的剪刀,夏習清抱住周自珩的后腦勺深深吻住他。
什麼時候自己也學會走一步看一步這樣消極懈怠的戰術了?
他們之間的微妙平衡是一個泡沫,只要周自珩不戳破。
夏習清偶爾也會陰暗地想,或許是自己太自戀了,沒準兒周自珩也只是玩玩而已,用他精湛的渾然天成的演技在模擬愛情。
真是這樣也不錯。
濕潤的舌尖交疊,夏天的風從舊窗欞的縫隙鉆進來,蓋住兩人的眉眼。這種溫情脈脈的吻極少發生在夏習清的身上,他總是用渴求的姿態侵占著別人,卻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成為予取予求的那一個。
難舍難分的時候,周自珩的肚子忽然叫了一聲,打破了這種蜜糖一樣甜絲絲的糾纏。
“這次是真的餓了吧。”夏習清笑著從他身上下來,瞟了一眼墻上掛著的鐘擺,“走,帶你去吃東西。”
潮氣仍舊沒有蒸發,但暑熱隨著太陽的消失散去了大半,夜風吹在人身上溫溫的。
周自珩和夏習清肩并著肩下了樓,之前一團亂的社區被萬家燈火照亮,本就算不上寬闊的馬路牙子被大大小小的攤位占領,臨街賣衣服的,賣花鳥魚蟲的,奇奇怪怪各種小鋪子,密密麻麻擠在長長的一條街上,用帶著一串串小燈泡的繩子區分開彼此,也分享著彼此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