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習清側過臉看向他, 那顆小小的鼻尖痣總能一下子勾去周自珩的注意力, “你知道武漢三鎮吧。”
見周自珩點頭, 夏習清續道, “其實說是三鎮, 倒不如說是三個城市,每一個的面積都很大,合起來就更不用說了。我家住在漢口, 高中時候常去武大寫生,坐公交得將近兩個小時,在車上都能睡一個回籠。”他說起回憶的時候表情總是會柔軟下來,“不過我們這里的司機開車很猛,基本是不可能睡著的。”
看著夏習清的臉,周自珩總想著如果可以抱著他就好了, 他可以就這麼抱住夏習清聽他說一整夜的故事。
“你們倆有時間,離開機還有一星期呢。”昆城笑道,“習清你就多帶自珩在武漢轉轉,讓他盡快融入角色,沾沾煙火氣。”
夏習清嗯了一聲,被周自珩握住的手有些酸,他用手腕碰了碰,朝周自珩蹙眉使了個眼神,周自珩很快會過意,以為自己弄疼了他,于是趕緊松開了一直牢牢握住的手。夏習清也沒將手拿回來,只是輕輕放在座椅墊子上,周自珩也就將自己的手輕輕蓋在夏習清的手上。
幾個人在車里說這話,沒多久就到了拍攝取景地。這里是武漢最著名的城中村,也是整個城市中最不“武漢”的地方。路開始變得擁擠,到處都是雜亂無章的小攤和怎麼也避不開的行人,好在飛哥開車技術不錯,一直把車開進了華安里的涵洞里。
涵洞事實上就是進入華安里社區的一個通道,兩邊刷得翠綠的墻壁相夾,中間一個蓋住的頂。
就這麼一個五米寬的狹窄甬道,每天都承擔著讓十萬社區居民出行的功能。
飛哥手把著方向盤,朝著前頭灰頭土臉的面包車摁了一下喇叭,“今天運氣還可以,沒碰到從那邊出來的車子,不然兩頭一堵,哪個都動不了。”
前頭的面包車終于挪開了道,像個上了年紀的老人似的慢吞吞往前開著,弄得他們也只能慢行,總算進了涵洞,光線一下子暗下來,周自珩下意識地握緊了夏習清的手,看向他那邊,可夏習清也只是托腮望著車窗外。
好在沒有抽出自己的手,這一點就讓周自珩足夠欣慰了。
其實涵洞里根本不是一片漆黑,只是稍稍暗了點,通道也不長,很快就開了出去。似乎是因為剛下過一場雨,地上泥濘一片,一個大媽提著兩大袋子生活用品貼著涵洞邊走著,被車輪濺了一身泥點子,用并不正宗的武漢話罵了幾句,繼續貼著涵洞走出去。
周自珩不討厭這種混亂嘈雜的市井,作為一名演員,他反倒很喜歡這種地方,這里充滿了形形色色的人,每一個人都是一本攤開了的故事書,用他們的肢體和表情演繹著千奇百怪的情節。
開到了車子開不進去的地方。四個人下了車,飛哥麻利地帶上車門,帶著他們前往昆導托他租好的房子那兒。周自珩和夏習清走在后頭,兩個人的帽檐都壓得很低,肩膀與肩膀在黏熱的空氣里時不時蹭一下,再隨著步伐拉開一小段距離。
走過一段泥濘的小路,四人來到了密密麻麻的建筑區,這里的房子建得很高,讓人不由得想到了香港通天的格子間,可又不完全一樣,這里的高樓層明顯是后來加建的,下頭的樓層墻壁早已被做飯的油污抹上厚厚的深色,可上頭卻是洋藍色的鐵皮集裝箱,在快要消竭的夕陽下泛著微紫的亮澤。
“這里的條件是真的蠻差。”飛哥點了根煙吸了一口,吐出的煙霧都像是要被濕氣黏住一樣,沒辦法漂漂亮亮地散開,“這個位子面積小,人又多,地上蓋不了只能往天上蓋,房子越搞越高。”
周自珩正要抬頭瞅一眼,就感覺一只手摁住了自己的后腦勺,走過去再回頭的時候才發現,剛剛那個地方有一個松垮垮吊著的電線,夏習清早已把手收了回來,插進了工裝褲的褲兜。
“你稍微低著點兒頭。”夏習清的聲音在濕熱的空氣里顯得分外清明,“也不知道吃什麼長大的,這麼高。”
飛哥聽見了,也跟著發問,“就是說,自珩你是怎麼長得這麼長的?”
“長?”周自珩一臉莫名,求救似的看向夏習清。夏習清低著頭笑了一聲,又把帽檐抬了些許看過去,“武漢話里不說人長得高,特別是對小孩子,比方說我是你的叔叔,”夏習清抬手摸了一下周自珩的帽檐,用一口武漢話學著大人的腔調說道,“珩珩,這才半年冇見你又長長了。”
說完他的語氣立刻變回來,連帶著方言也收走了,“明白了嗎?”
周自珩勾起嘴角,他可不要太喜歡夏習清說武漢話,活色生香。
“習清這口武漢話說得蠻有味。”飛哥笑著跟前頭的昆導夸贊,昆導也覺得滿意,“我要不說許編厲害呢,連演員的方言都給我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