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周自珩身邊的徐子曦見到夏習清有種莫名的緊張感,他微躬著身子朝他伸出手, “你好,我是徐子曦。”
夏習清臉上露出溫柔至極的笑容,回握住徐子曦的手,“夏習清。”他的聲音柔軟得像是天上的云,“你剛剛演得真好。”
抓不住的云。
“謝謝,謝謝。”
他微笑著將手收回來, 從頭到尾沒有看周自珩一眼。
“那習清試一遍?”昆導開口,語氣滿是鼓勵,“別緊張,我們就看看感覺。”
大家都知道夏習清不是專業學表演的人,他甚至都不能跟演員兩個字掛鉤,期待值自然不算高。即便是覺得他符合江桐這個角色的昆城,也知道形象氣質是一回事,演技是另一回事。
夏習清沒做什麼準備,走到了機器跟前,笑容收斂許多,簡單明了地進行自我介紹,“各位好,我是夏習清。”
介紹完畢,他一步步走出那扇門,深吸一口氣,將房門帶上。
望著關閉著的那扇門,夏習清的心底開始產生恐慌,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為了可笑的自尊心讓自己去回憶那些痛苦,真的有必要嗎?
回憶是很可怕的東西,它們幾乎可以在一瞬間侵蝕夏習清的感官,只要他不去躲避,它們就光明正大、肆無忌憚地出現。夏習清感覺自己的雙眼開始失焦,眼前的這扇門似乎變了形狀,變了顏色。
變成了小時候自己臥室那扇深藍色的門,他試著用指尖碰了碰門把手,內心深處好像破了一個口子,從里頭一點點向外滲著黑色的粘稠液體,一點一點涌出,將心臟牢牢包裹,壓迫著每一次的心跳。
呼吸開始變得困難。夏習清收回了自己的手,努力地試圖說服自己。
他這一次不是被關在房間里的那一個。
他要去救房間里的那個孩子。
酒店房間里傳來的清脆打板聲如同開啟催眠的強烈暗示。夏習清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抖起來,那些他不敢回憶的過去統統被掀翻,隨著那些黑色血液從心臟汩汩而出。
[你要是沒有出生就好了,如果我沒有生下你我的人生不會變成這樣!]
[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兒子,你是不是和你媽一樣都有神經病啊,你怎麼不去死!]
夏習清抬起手,行尸走肉一樣敲了兩下房門。手頓在半空,又敲了兩下。
如果當初有一個人來救他就好了。
他的手開始抖起來,為了能繼續,夏習清用自己的左手按住右手的手腕,用力地敲著房門,一下重過一下,越來越快。
直到門被猛地拉開,夏習清一瞬間吸了一口氣,那口氣就提在胸口,他的嘴唇微微張開,緩緩地將那口氣渡出去。
他感覺自己渾身都有些抖。
他沒有看搭戲的男演員,眼神閃躲著快步走到小女孩的身邊,一把拉住她,將她護在自己的懷里。那個男演員似乎是覺得夏習清是業余演員,想要幫他更好地進狀態,所以還特地配合他演,上來猛地扯了一把夏習清的胳膊,“你他媽有病啊!”
夏習清沒有回頭,掙出胳膊抱起傻站著的小演員就往門外走,一句話都不說。搭戲的男演員先是愣了一下,這和上一個試鏡的演法完全不同,但他很快反應過來,快走兩步將夏習清的胳膊拽住,“你干什麼!你給我把她放下!”
被他這麼一拽,夏習清一個踉蹌,后退了幾步,伸手護著女孩的頭,一句話都不說就要往外走。
他的腿有些發軟,微微打顫,牙齒緊緊地咬著,和女孩“父親”拉扯了許久,不知是不是抱著小女孩的手有些酸,大家都發現他的胳膊在顫。
女孩“父親”大罵了幾句,抄起身邊的一個椅子就要砸上去,夏習清沒來得及躲,緊緊摟著小女孩蹲了下來。
周自珩心臟驟停,想都沒想就沖了上去,原本男演員這一下是隔了很大的距離才砸的,就是借個位,可周自珩太急了,沒有掌握好分寸,沖上去的時候站得過近,手臂被椅子腿砸到。他眉頭一下子緊緊擰起來,砸得不輕。
他怕對戲演員因為自己受傷出戲,反應非常快地推開他,伸手去拉夏習清,第一下沒有拉動,第二下才把他從地上拉起來。
被拉起的夏習清只是低著頭抱著小女孩,走了兩步,將她放下。
剛才被那個“父親”大罵的時候,夏習清幾乎是一秒鐘就被帶回過去,他感覺身上火辣辣的疼,好像是高爾夫球桿砸下來的那種痛。腦海里不斷出現父母歇斯底里的爭吵,被反鎖在房間里的他哭喊著拍打房門,拍到掌心都腫了。
沒人救他。沒有人來救他。
夏習清的視線落到小女孩的身上,睫毛顫了顫,眼神有些渙散。他蹲了下來,用手將女孩皺掉的衣服下擺往下扯了扯,拽平整了,然后伸手輕柔地將她散亂的頭發撥到耳后,輕輕摸著女孩的臉。
他試圖擠出一個笑容,嘴角扯開的瞬間牙齒又不自覺咬住嘴唇內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