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到夏習清的回話,他忽然感覺什麼東西鉆進自己的衣服下擺,一回頭嚇了一跳,夏習清掀開他上衣腦袋鉆了進來,兩只發燙的手還抱住了自己的腰。
“喂!”周自珩扶著他的腰向往后把他拽出來,“你別發酒瘋了。”
可夏習清就是不出來,周自珩都能感覺到他滾燙的臉頰緊緊地貼在自己的胸口,烙著他原本就不太正常的心跳。
“好冷啊……”緊緊抱著他不愿松手的夏習清在他胸口發出一聲甕聲甕氣的喟嘆。
周自珩實在是沒招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誰能想到夏習清喝醉了有這麼多花招呢。
他原本想打橫將夏習清抱起來,但他就這麼環抱著自己的后背,根本沒辦法橫抱,周自珩只能就著這個姿勢像抱小孩兒一樣,把他的兩條長腿盤在自己的腰那兒,一只手扶住他的后背,一只手固定住他的大腿。
夏習清變成了一只喜歡鉆進主人衣服里的無尾熊,被主人從浴室里帶了出來,第二次回到床上,剛被周自珩放下來,夏習清就慌了,他眼前天旋地轉的,第一下都沒抓住周自珩,又抓了一下,正巧抓住了周自珩的褲腰,拽住就不撒手。
周自珩快被他逼死了,本來沒打算走的,誰知道這家伙上來就扯他的褲子,簡直要扒下來。他慌張地抓住夏習清的手,夏習清這才感覺到了他沒走,昏頭昏腦地順著爬起來抱住他的腰。
“不要走……”
一會兒要洗澡,一會兒又怕冷,現在又不讓人走了。關鍵夏習清抱著腰也就算了,手放得太不是地方,弄得周自珩臉上一會兒紅一會兒白,腦子一團亂,干脆坐在床上,使了點兒力氣抓住他的手,硬是將夏習清扯開,“你清醒一點。
”
別說腦子了,他連眼皮都是沉重的,他緩緩地抬眼,睫毛一顫一顫地,那雙蓄著水汽的眼睛像是在看他,又仿佛不是在看他,和耳朵一樣被酒精染紅的雙唇倔強地抿著,過了好一會兒,才松開。
聲線發顫。
“不能不走嗎……我不想一個人……”夏習清低下了頭,說話似乎已經很艱難了,每個字都掏空了他的氣力。
周自珩愣愣地看著他,沉默中,聽見有水滴墜落的聲音,一滴,一滴,在蓋住他雙腿的潔白被子上暈開,水漬蔓延擴散,變得灰撲撲的。
“你、你怎麼哭了。”周自珩一下子慌了神,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過夏習清會哭。他伸手扶住夏習清的下巴,抬起的瞬間,看見他滿臉的淚痕,水光像是一層柔軟又矜貴的絲綢,薄如蟬翼,蓋在他的面孔上。
睫毛沾滿了細碎到落不下的淚珠,燈光下如同星星的碎屑,閃閃發光。
夏習清抱住周自珩的脖子無聲地哭泣著,不知道為什麼,他哭起來是不發出聲音的,可周自珩卻感覺自己的肩膀已經被他的淚水浸透了。忍不住伸手,抱住了他的后背。
“別哭了。”周自珩輕輕摸著他凸起的脊骨,又抬手揉了揉他的后頸,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從來沒有過安慰別人的經驗,只能憑感覺安撫夏習清的情緒。
說實在的,他好慌,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夏習清。
夏習清的眼淚還是沒有停下,他的聲音帶著鼻音,又軟又黏,像個孩子。
“我不想一個人留在這里……”他的手緊緊的抓住周自珩的后背,似乎用盡了他的力氣,“這里好黑啊……我害怕……”
周自珩心里擰著疼,仿佛夏習清的雙手抓住的并不是自己后背的皮膚,而是他的心臟。
“不黑,你看,這里有光啊。”
夏習清越怎麼也不肯抬頭,固執地抱著他,語氣任性又讓人難過,“沒有!這里沒有光……也沒有人……我快死了……我被關起來了……”他突然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息,從周自珩的懷里掙脫,低著頭抓住周自珩的右手,胡亂地將它按在自己的腰側。
“這里好疼……”夏習清仰著臉望著他,發紅的眼眶里全是盛不下的淚水。
周自珩二十年來頭一次覺得心里頭那麼難過,他慌張地看向夏習清按著他手的地方,“哪里疼?”
等到自己挪開手,他終于發現,那個地方有一處凸起的刀疤,不長,但看起來很深,在他白皙的皮膚上顯得突兀而可怕。
夏習清痛苦地吸著氣,被淚水浸濕貼在臉頰的黑發,還有紅艷濕潤的嘴唇,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尾艷麗的瀕臨死亡的魚。
“救救我……我不想死……”他拼命地抽氣,“好多血……我要洗澡……我不想去醫院……”
周自珩后悔極了。他為什麼要問那個問題,如果不是他一時的好奇心作祟,或許夏習清根本不會會回憶起這些事。他感覺自己好像活生生剝開了夏習清的結痂,現在卻只能看著那個傷口鮮血如注,卻沒有任何補救的辦法。
“你不會死的。”周自珩將他緊緊地摟在懷里,“我在這里,你不是一個人。”
“媽媽……”
他的聲音虛弱極了,虛弱到周自珩甚至以為是自己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