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思睿連病歷都沒有帶出去,那麼大的一幅畫就更不可能了。
夏習清環視了一下整個房間,一定是被藏在了這個房間的某個角落里。
在哪兒,究竟在哪兒?
情形實在緊張,夏習清感覺自己的手心都冒出了汗。
他吸了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站在衣柜面前的他仔仔細細地掃視著整個房間,這間房并不大,可以藏匿一幅畫的地方也不算多。
地毯?不可能,他們踩過好幾次。夏習清掀開了地毯,果然什麼都沒有。圓桌下?不會的,他還是彎腰查看了一下,背面什麼都沒有。
不會是這麼明顯的地方。
他走到了床邊的立柜,將所有的抽屜都打開,里面也沒有畫,事實上也裝不下一幅畫。
夏習清的視線最終停留在了床上。
他忽然想到,之前他們得到那張撿鋼筆的備忘錄時,自己提出要將床挪開查看,商思睿一開始是不情愿的。
想到當時他的表情,夏習清幾乎可以確定,床一定有問題,他立刻將這座道具床上所有的床上用品統統扯了下來,一一扔到地上,只剩下光禿禿的床板。
沒有。還是沒有。
不可能的。
夏習清試圖再一次代入商思睿的角度,回想當初的種種細節,他臉上的表情,他說過的話。
記憶變得模糊,夏習清唯一確定的是,商思睿不愿意他和周自珩將床挪開。
這說明“挪開床”這件事本身很容易暴露他藏起來的畫。
他想到了一種幾乎沒什麼可能的可能。
夏習清獨自將床挪動,準確地說,并不是挪動,而是挪到墻邊后抬起了一側。
這個重量很輕的道具床輕而易舉地被他側放在地上,床面靠著墻壁,整個床底完完全全暴露在他的眼前。
如他所料,床底貼著一副油畫,被寬膠帶草率倉促地固定起來。
這幅畫中的主人公是一位長著一頭淺棕色長發的貌美青年,被一只人面獸身的女妖緊緊纏繞,女妖美麗的臉孔仰望著少年嚴肅的雙眼,兩只獸化的利爪緊緊抓住他的胸膛,眼神中充滿了誘惑。
這幅畫夏習清再熟悉不過,是古斯塔夫·莫羅的《俄狄浦斯和斯芬克斯》。
俄狄浦斯幾乎是古希臘神話中最負盛名也是最悲劇的人物之一。
他善良而聰慧,充滿了人性之美,然而終其一生都沒有逃脫弒父的神諭。
“俄狄浦斯……弒父……”夏習清皺起眉頭,果然,一開始就被騙了。
這幅畫就是指示killer身份的最大線索。出軌的父親,關系緊張的父母無心對他施舍關愛。
只能用紙條和父親溝通的乖巧兒子,是抑郁癥病發時的低潮狀態。
狂躁癥病發時,殺掉了背叛家庭的父親。
這樣的劇情,真實到令夏習清感覺不適,但當下的緊張感又稍稍稀釋了生理上的不適。他半跪在地上,試圖扯開膠帶將畫取出來,可是實在粘得太緊,他費了很大氣力也只扯下幾條膠帶。
“習清?習清你在哪兒?”
是商思睿的聲音。
夏習清心跳都快了起來,他以最快的速度判斷了事情的緊急性,選擇放棄扯開這幅畫。
這件事不能只有他知道,他必須告訴別人。他原本打算拿到這幅畫給怎樣都不相信他的周自珩,有了最有力的證據,他才會相信自己說的話。
可現在來不及了,直接解釋給他吧。
他的時間不多了,商思睿一定等不了。
在他殺了自己之前,要把所有的勝算都押在周自珩的身上。
夏習清立刻走到了商思睿和自己原始房間的那扇門,試圖碰碰運氣看看他在不在里面,如果不在那就麻煩了,商思睿已經堵在客廳。
剛推開書房的門,夏習清就發現里面一片漆黑。
一瞬間,他感覺到強烈的呼吸不暢,甚至出現了眩暈感。
他有些猶豫,腳步不受控制地滯住,那個黑色的房間就像是一個沒有盡頭的黑洞,危險而未知,粘稠的黑色從光與暗的邊界滲透過來,吸附在他的腳尖、他的雙足、他的小腿,將他整個人活生生拖拽進去。
好難受……
夏習清伸手慌亂地摸著房間門口的燈,手腕卻忽然被另一只手抓住,拽著走了幾步,直接走進了房間里。夏習清覺得難受極了,甚至情緒失控想要罵臟話,正當他忍不住想開口的時候,那個不講理的人將他推在了墻壁上,捂住了他的嘴。
“噓。我發現了線索,可以出去……”
是周自珩的聲音。
過重的應激反應讓夏習清甚至都忘了問周自珩為什麼第一時間就知道是自己,明明什麼都看不見。
門外,思睿的聲音越來越近。
他的嘴被捂住,沒法說話,可周自珩的力氣又大,夏習清只好狠狠咬了一口他的手掌。
周自珩吃痛地松開手:“你干什麼?”
“我出不去了。”夏習清背靠著冰涼的墻壁,喘著氣,聲音帶著些許嘶啞。
黑暗中,他費力地摸索著抓住了周自珩的手,聲音又沉又急,“商思睿是Killer,你相信我,這一次我絕對沒有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