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炎說:“我也不知道,但是感覺關了好。”
秦放于是躺下去,關燈了就睡吧。
周斯明直接上了樓,樓上沒什麼動靜,秦放心想或許周斯明還不知道。
差不多過了十分鐘吧,還是吵了起來。周斯明的聲音聽起來很憤怒,他踢凳子發出了挺刺耳的一道聲音。
秦放嘆了口氣,問:“你用上去看看嗎?”
“不用。”刑炎平靜道。
司涂那邊也是安安靜靜的,沒有出房間的聲音。秦放躺在自己床上,跟刑炎說:“他現在的憤怒點是什麼,我覺得太多了。”
刑炎也想了會兒,之后說:“想不透。”
“我以為你們很了解他。”秦放說。
“我們誰也不了解誰。”刑炎閉著眼說話。
樓上韓小功也在吵,這還是讓秦放挺意外的,他幾乎沒聽韓小功大聲說過話。他倆吵起來就是對罵,什麼都罵,周斯明罵韓小功犯賤,韓小功罵他像瘋狗。
“所以今天不管他倆誰給錢,”秦放聽見刑炎在房間另一邊開了口,“都不能是你給。”
“嗯。”秦放同意,說,“如果我給了現在我倆可能已經打到外面去了。”
秦放聽著樓上兩個人的爭吵聲,他們吵急了還說本地話,方言秦放是半句都聽不懂。他跟刑炎說:“現在想想既然早晚都得吵這麼一次,早知道今天就不打了,反正都是這結果。”
刑炎胳膊搭在眼睛上,聲音很低,語速慢慢的:“不動他的事,不伸手,這是默契,也是周斯明的底線。不是扛不住了他們也不會給他還錢,還了錢就是他的仇人。”
“但今天沒有別的辦法了啊。”秦放翻了個身,面向刑炎的方向,盡管他什麼都看不到。
刑炎過會兒說:“還有。”
秦放沒說話,等著他說。
“打,打不過就認他們砸。”刑炎在黑暗中道,“最后逼著周斯明開口借錢,或者。”
他話就說到“或者”,后面他沒說,秦放也沒再問。
周斯明和韓小功的爭吵持續了半宿,周斯明聽起來狂躁到有些歇斯底里,后來韓小功已經不跟他吵了,不太應聲,基本就是周斯明自己在抓狂。
周斯明罵了半天,韓小功問他:“你能像個人一樣嗎?沒有人當你是狗,只要你不這麼狂躁你比我們都像人。”
周斯明喊道:“我他媽活不成人!你們都他媽是人,都是站著的,我永遠都跪著!”
“你自己他媽愿意!”韓小功提了聲音說了一句,之后又恢復正常聲音,“你沒錢跑去當什麼孫子?你他媽就是孤兒,認命吧傻逼。”
周斯明短暫地沉默了幾秒,之后繼續罵,他是真的恨他們,恨他們幫他還錢。
韓小功說:“我他媽還錢你當為你?”
周斯明大笑兩聲,問他:“那你為誰?你還得說是為了我那個死了的爺爺?”
“你腦袋里除了水還有半滴腦漿嗎?”韓小功往他腳邊摔了個杯子,玻璃炸裂的聲音很脆,“我為刑炎和他對象,他倆哪個是你爺爺?你當孫子沒夠啊?”
……
秦放翻了個身,沖墻。
他還聽見刑炎在那邊嘆了口氣,估計也是替周斯明的智商犯愁。
“這倆牲口真能打。他倆今天誰被打死在外面了,誰缺胳膊斷腿了,或者刑炎手上萬一出條人命,就因為你這二十萬?你值嗎?”
周斯明又是片刻沉默。
韓小功繼續道:“沒有你們就沒有我的今天,我能不被強奸不被這樣那樣長這麼大,都是靠你和刑炎的拳頭,我心里有數,你他媽也有點數。
既然都已經長大了,能不能換種方式活著,我們早就沒必要再這麼活了,活得像個人一樣不行?”
周斯明啞了火,很久都沒出聲。
韓小功最后說:“可能我說了又要刺你的耳朵,但這點錢對我來說,屁都不是了,我花錢買我自己安生,行嗎?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我拿錢真不為你。”
這是他們那天說的最后一段,之后兩人都沒再說話,爭吵也結束了。
小樓里所有人都聽到了他們吵架,每一個都聽了完整一場,各人耳中各人心。
那天周斯明沒在小樓過夜,他直接走了。
第二天是農歷二十九,除夕前一天。上午沒人起,只有宮琪自己起得很早把昨天沒洗完的窗簾接著洗完了。院子地上還有昨天的狼藉,她蹲在那里把地上的血沖擦掉了。
等人都起來的時候,她已經把院子都收拾完了,門也擦過了,到處都很干凈。
韓小功站在門口抻了抻胳膊,嘆道:“辛苦了。”
“沒事兒,”宮琪對他笑了下,“你也挺辛苦了。”
韓小功自嘲一笑,說:“睡眠不足讓我變丑,我去貼個面膜。”
宮琪說:“也給我一片吧,我沒帶。”
“給你一盒。”韓小功大方道。
宮琪笑著說:“可羨慕壞你粉絲了。”
“不會,小姑娘們只會夸你美,”韓小功邊走邊說了一句,“她們都很善良,而且博愛。”
秦放和刑炎從房間出來的時候,這兩位都貼著面膜,外賣擺了一桌子,在看電影。
“過來吃。”韓小功叫他們。
秦放看了桌子一眼,說:“點這麼多。”
“要過年了唄,”韓小功笑了笑,“必須每頓都隆重。”
刑炎和秦放擠著一起洗漱,秦放刷牙的時候刑炎洗臉洗頭,秦放就站在他旁邊,看著刑炎在水龍頭下沖泡沫,耳朵上沾了點白沫,一直沒沖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