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疑惑,在剛剛他的餐盤被鐘亦擋回去時達到了巔峰。
張行止飯量大,而且剛爬完山回來,自然吃的多一點,鐘亦自己沒什麼胃口,便動手幫張行止有一下沒一下地又切了一盤。
就在滿桌人都以為他們要吃下第二波狗糧的時候,張行止竟然把鐘亦遞到他跟前的餐盤推開了,謝絕的禮貌又克制:“謝謝,不過還是給梁總吧,薩沙會幫我。”
梁思禮:“?”
所有人:“???”
以前真是沒看出來張老師你有這麼大的膽子……
氣氛頓時就凝固了。
鐘亦一動不動地盯在身邊人臉上,冰冷的聲線像是混進了玻璃渣子,就那麼直勾勾地朝張行止射過去:“你再說一遍”
這明擺是給他們張攝第二次措辭機會,結果張攝不僅重復了,還偏挑了最不該的那句,甚至擴充了一下:“我說薩沙幫我切就好了,不用麻煩鐘老師。”
餐桌上更靜了,在場沒幾個人能看懂張行止這幅鐵了心要下鐘亦面子的架勢是打算干嗎,就連前腳還在心里酸得冒泡的薩沙本人也是蒙的。
一時間,所有視線都集中到了兩人身上,沒一個人敢出聲。
鐘亦現在就感覺自己的血壓已經沖到了腦子里,越跟張行止對視越高,片刻后擠出來的那個“好”,幾乎可以稱得上咬牙切齒,哪怕上次跟張行止吵架吵得那麼兇,他都沒這麼生氣過。
眾人只見鐘亦應完便用比先前更大的力氣,把他被張行止退回來的餐盤摔到了梁思禮跟前,瞪著人就是凜然一聲:“吃。”
無辜躺槍梁思禮:“…………”
見人沒動靜,鐘亦的暴躁更上一層樓,梁思禮趕緊搶在他爆發前自己乖乖把手舉起來了,老實巴交道:“我吃,鐘老師不要動氣,我現在就吃。”
所有人:“………………”
好的,這才是正宗小媳婦受氣包。
后來幾人一起默契地咳了兩聲,隨便找了個閑扯的話題,飯到底是熱熱鬧鬧地吃起來了,只是這滿桌的人里,鐘亦最格格不入。
一身睡衣不說,頭發也散在臉側,全程一言不發,就低頭自己吃自己的。
不知道是不是張行止的錯覺,也可能是剛剛分開了兩天,眼下乍一看鐘亦的頭發竟然覺得長長了不少。
他第一次見鐘亦的時候,鐘亦的頭發只到下顎,現在散下來已經快齊肩了,發尾卷著微微的弧線,跟它的主人一樣,慵懶,也可愛。
盡管在這個節骨眼惹鐘亦生氣不是他本意,但這個決定,只能由鐘亦做。
“這個可以嗎,我覺得酸酸的甜甜的,很好吃的。”
“好,等我幫你切。”
“那個?那我直接用我的勺子幫你盛了。”
“辣的還是不要吃了,對傷口太刺激了。”
“嗯,等你好了我再陪你吃。”
……
梁思禮就眼見著鐘亦的怒氣值,在耳邊薩沙不斷問詢張行止想吃什麼的過程里越升越高,握著餐具的指節用力到泛白,離肺被氣炸就短短一步之遙。
他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話,現在卻是真的開始有點擔心鐘亦自己把自己身子氣壞了。
“鐘老師想吃啥?我也幫你夾?”梁思禮湊到鐘亦跟前,小聲問這句話的本意是想讓他轉移一下注意力。
結果鐘亦的慪氣程度顯然遠超他想象,他話音剛落,鐘亦就把自己手里的叉子猛地一下摁到了桌上。
實話說,動靜并不大,但前一秒還嬉笑打鬧的眾人卻是立馬就停了,像是一直留意著這邊的聲響,餐桌頓時安靜下來。
觸了霉頭的梁思禮緊張得小心肝都快蹦到嗓子眼了,整個人就是一個大寫的“我沒了”,慌亂得肉眼可見。
但鐘亦只是目視前方,盯著自己跟前的虛空平靜起身道:“張行止,你跟我來一下。”
聞言,張行止手里的叉子一頓,然后頂著所有人的注目禮緩緩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食物,跟著起身道:“好。”
薩沙滿腔的疑惑,都在看到梁思禮微妙的臉色后變成了欲言又止。
兩人從餐桌到消失在樓梯間轉角的一路,整個一樓都很安靜,眾人是直到徹底聽不見他們的腳步才稍稍透過一口氣。
誰也想不到鐘亦竟然這樣“明目張膽”就把人帶走了,如此沉不住氣,真的很不鐘亦。
一群人里,最先頂不住的還是里奧,他找出了一個微妙卻貼切的詞:“鐘老師會不會把我哥弄死QAQ……”
劉光輝眨了下眼:“你這個‘弄死’……用的很靈性。”
幾秒怔愣后,丁潤年飛快地搓了把自己的臉,沖眾人招呼道:“那什麼,趕緊吃吧,吃了趕緊撤,一群人吵吵嚷嚷擠在人家一樓算怎麼回事,吃完了都陪我出去遛彎,誰也不許跑。”
一片應和里,只有薩沙還筆直筆直地看著緘默的梁思禮,不想漏掉任何一個細節,企圖從男人內斂的情緒里探索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上樓以前,張行止以為鐘亦不換睡衣、不扎頭發是這兩天的常態,直到他到三樓,發現鐘亦的房間門竟然就這麼大刺刺的開著——上次還只是不鎖門,這次就干脆關都不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