邏輯派推理、感性派推理,各種說法應有盡有,但因為影片到這里就嘎然而止了,他們的討論注定沒有結果。
有人意難平,也有人慶幸。
因為沒有續傳,所以只要你愿意相信他還活著,他就永遠活著。
這部片子當初享譽國際,就是薩沙都看過。
這麼多人里,季皓川可能是唯一一個對《邏輯美學》這部影片本身并不感冒的人,甚至是先前提前看完了第二部 的劇本,他都沒覺得有什麼。
但眼下親眼看到這座山,他卻是忽然一下就被觸動了,感動的一塌糊涂,嗓音艱澀:“所以我爸到最后也沒能知道我媽懷上我了。”
華安點頭:“你媽媽本來打算第二天早上就告訴你爸,希望他不要去。”
丁潤年:“結果肖長當天夜里就走了,因為怕再留一晚,就真的舍不得了。”
當年做這個項目的時候,鐘亦還是個文學策劃,肖長這個人物的人設,也是他出力做出來的。
鐘亦道緩聲:“肖長要是知道了,就不會上去了。”
肖曉天的媽媽是對的。
雖然她只是個靠出賣肉體謀生的賣笑女,但她深深地愛慕著肖長,哪怕這個男人過客匆匆,就連相遇都俗套。
女人在被販賣去外地的高速上,趁他們在休息站吃飯,從大貨車里逃出來,附近什麼都沒有,情急之下只能藏進邊上破舊的休息所,而那間休息所一樓唯一一個能翻窗進去的,就是肖長的房間。
她了解肖長,能聽懂他一切沒說出口的話,自然也最知道拿什麼能留住他,只是終究晚了一步。
華安推著眼鏡狀似無意地提醒道:“算著窗口期的時間,離上山只剩五天了。”
好幾雙眸子都隱隱投向了鐘亦和張行止的方向,只有劉光輝這個不知道內情的還跟著附和:“是啊,先前我一直緊張,但見到張老師本人我就放心了,靠譜。”
靠譜嗎,張行止不知道,他也不知道鐘亦是怎麼想的。
在眾人都在看小圣山的時候,他和里奧的目光卻停留在旁邊更為險峻的山上。
只剩五天了。
“當年拍第一部 ,經費有限,都沒怎麼好好轉過這里,快馬加鞭把最后幾場戲拍完就走了,這種風景竟然隔了十年才看到。”梁思禮忍不住唏噓。
沒人知道肖長生在哪,長在哪,按那個時候時興的說法,他就是個背包客,永遠在路上。
他會跟肖曉天媽媽的相愛,也只是一場偶遇帶來的同行之旅——兩人目的地恰好相同,都在阿爾尼邁。
只不過一個人是要過去,一個是要回去。
旁邊劇組人員立馬開玩笑了:“這次咱們缺不缺錢還不是梁總說了算!”
梁思禮向來不介意跟下屬親近,一點架子沒有便揶揄了回去:“你們又在陷害我,那錢怎麼花是我能瞎拍板的事嗎?小心你們鐘老師削死我。”
“這次第二部 ,是從肖長的兒子長大說起的嗎?”薩沙只看過拍攝上的文件,劇本是沒看過的。
離他最近的劉光輝最先點頭答了:“肖曉天的媽媽養他到十歲,肖曉天自己一個人在這個貧民窟活了三年,才被姨媽找到接回縣城,那個縣城里蝸居著很多亞洲人,但他姨媽家自己的條件也不好,接他回去只是給他一個睡覺的地方,多一個人幫他們家農場干雜活而已。
”
相比起那麼一點點住的地方,省掉一個工人務工的錢顯然更劃算。
第二部 ,故事就開始在肖曉天餓著被壓榨了好幾天勞動力,在家實在討不到吃的,又一次跑出去偷店鋪的小籠包被抓了個正著。
雖然薩沙現在是打心底里不待見鐘亦,但他不得不由衷地承認:“真的沒想到《邏輯美學》的主創團隊會這麼年輕,你們很厲害。”
十年過去了,他們里年紀最大的丁導也不過才四十五。
幾人邊聊,就跟在踩點組后面沿海岸往另一頭邊走。
本以為剛剛那片對比鮮明的海灘就已經足夠讓人驚詫,結果越往前越荒涼,等到徹底走出貧民窟,最后一幢矮小的房屋也消失,視野豁然開朗,放眼過去卻是大片大片的荒原,只有中間一條大馬路向深處延伸開去,不知去往何方。
滿眼灰敗,沉重的土色里只見枯枝不見殘葉,河道干裂,望不到邊的寂靜,畫面像是被凝固住了,了無生氣。
所有人都被那股悲從中來的郁寥震住了。
踩點組的小姐姐說:“這個地方是我們無意發現的,不知道能不能用,我們拍照水平又夠不上,所以才特別想帶各位老師來看看。”
望著眼前的景象,薩沙已經有些著了迷,問張行止:“像不像我們當時一起去過的青海無人區。”
“比那里更荒蕪。”張行止緩緩開口,“像羅布泊。”
這里給人的感覺跟無人區不一樣,無人區起碼有原始的地質地貌,有生物鏈完整的野生動物,但這里什麼都沒有。
明明什麼都沒有,卻莫名讓你覺得它尸骸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