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校內,社會上也有很多報道,媒體總是不肯踏踏實實地說明發生了什麼事,一定要挖掘出一個背后的重大“社會問題”來才肯善罷甘休。
“應試教育忽略學生人格養成”之類不沾邊的閑話甚囂塵上,外面的記者都被校方擋駕了,學校里卻也不肯稍稍消停一點,每天都有人到高三一班門口轉一圈,想打探點獨家新聞,作為高強度學習生活的調劑。
饅頭這東西無油無鹽,沒滋沒味,倘若不沾著人血,大約是寡淡無味的。
七里香知道以后大發雷霆,伙同隔壁班主任在校領導辦公室里鬧了一溜夠,第二天,學校就緊急出臺了禁止其他年級學生在高三樓道里無理由逗留的規矩。聽起來有點莫名其妙,不過好在,高考也沒剩幾天了。
沒有人有蔡敬的準確消息,后黑板的倒計時一點一點地往下撕,變成了個位數……最后停在了“三”上——之后大家顧不上撕了。
這一屆格外多災多難的學生被倉皇送進了高考考場。
聽說師兄師姐們畢業的時候,在學校里又是扔書又是告別,保潔的阿姨們都能忙瘋了。
可是徐西臨卻沒感覺任何解脫,他像二模三模以及無數模擬練習一樣做完了高考卷子,考完沒什麼感覺,好像高考不算什麼事了一樣。
去年高二成年趴的時候,好多人起哄說高考完了在學校西門集合,一個都不許走,再去慶祝一次,可是真考完了,反而沒人提這件事了,各自跟著門口來接的家長走了,偶爾遇見同班同學,也都是遠遠地打個招呼……有點黯然離場的意思。
徐西臨沒有家長,家里外婆在幫杜阿姨準備行李,只有竇尋來接他。
羅冰家里只有一個病媽,也沒有人接,考試結束后半個小時是監考老師收卷時間,為防出錯,考生都是關在學校里不讓走的,羅冰在學校里找了半個多小時,總算在學校門口堵住了徐西臨。
她知道徐西臨和她報的不是一個學校,高考前出了蔡敬的事,可能大家假期里也沒什麼興致再聚,有些話再不說沒機會了。
羅冰看見竇尋,沒往心里去——反正他們倆一直混在一起。
竇尋不是家長,她也不用很尷尬,羅冰對他抱歉地一笑,回頭跟徐西臨說:“我能跟你說幾句話嗎?”
第35章 放縱
徐西臨下意識地看了竇尋一眼,發現離他三步遠的竇尋沒什麼表情,甚至先一步避開了他的目光,然后竇尋僵立了一會,默默走開了。
竇尋不能不走,他平時任性得要命,可是在方才羅冰沖他笑的時候,他忽然就意識到自己再不高興也得忍著,有一丁點表示都是“無理取鬧”。
他從來孤高自許,自我得很,鮮少能感覺到“別人的目光”這玩意的存在。
然后他在羅冰的眼里看見了。
在別人的目光里,他就是一個好朋友,說到私密的事情,要主動退開的朋友。
徐西臨哄他都快哄成習慣了,被他突然這麼“懂事”弄得十分適應不良,差點下意識地追上去。
他心不在焉,羅冰的不自在和緊張就再也沒法影響他了,徐西臨有點不耐煩,勉強維持著禮貌問:“嗯,什麼事?”
這話聽起來是沒問題,但是說話人的態度冷漠不冷漠,別人是能感覺到的,羅冰頓時更緊張了,她語無倫次地說:“我就是想……嗯……加分的事,老師跟我說了,謝謝你。
還有之前,你送過我很多小東西,一直沒有當面……實在是……”
徐西臨就聽懂了半句:“不用謝,應該的……什麼禮物?”
平時和羅冰玩的好的女生,性格都跟她差不多,全是文文靜靜、不主動找男生說話的那類,都只有被表白的經驗,到了羅冰這里,是獨一份的倒追,沒有一點經驗可借鑒。羅冰又尷尬又不知所措,此時被高考透支的腦子里完全是一團漿糊,堪堪維持著發表自白的能力,溝通交流的那部分是不能兼顧了。
羅冰沒注意到徐西臨臉上貨真價實的茫然,只顧著自說自話:“我給你寫過很多信,一開始怕打擾你,沒想到你都回了……我心里非常感謝……不是,不是感謝,我不知道怎麼說……”
徐西臨的眉頭輕輕地一皺,險些脫口一句“你什麼時候給我寫過很多封信,我什麼時候回過”,但是直覺這中間有點什麼事,耐著性子聽了下去。
羅冰的聲音越來越小:“你家里出事的時候,我也很難受,跟你說了很多話,不知道有沒有安慰你一點……”
徐西臨心口驀地一跳——他過得恍恍惚惚的那段日子無心讀書,班里發的卷子,信箱里寄來的各科報紙好像大部分都是蔡敬給他整理的。
羅冰:“……但是你每次回信都只有一個小東西,沒寫過一句話,我想問問你到底……”
她有點說不下去了,壯著膽子抬頭看了徐西臨一眼,卻發現徐西臨的表情奇怪得很。
徐西臨覺得自己的胸口像是被石頭壓住了,喘不上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