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除了承諾,他也有一點私心——竇尋始終對徐西臨那句“上不了一所大學”耿耿于懷,如果可以,他希望能一直和徐西臨在一起,每天霸占他的業余時間。
當然,徐西臨不是這麼想的。
本來上了高三,徐西臨就有種“一個禮拜學習七天,一天學二十四小時”的感覺,看見試卷直犯惡心,好不容易每個禮拜有一天休息時間可以得以喘息,還得應付竇尋!
而且上課能走神,自習課偶爾也能偷偷打個盹,在明察秋毫的竇老師面前卻什麼戲都沒有——徐西臨懷疑,自己身上一根汗毛異常抖動一下,竇尋都能察覺到,而一旦竇尋發現他走神,他就會把計時的鬧鐘關掉,把走神時間從“三個小時”里扣除。
剛開始,徐西臨念在他一片好意的份上,都默默忍了,忍了一個多月,從溽暑未褪忍到銀杏勾金,期中考試來了。
徐西臨班級排第四,年級十八,對于這個成績,他自己感覺是相當不錯了,要是能一直保持下去,能穩進全國前十所,超出預期,徐進看了都要給他額外獎勵的。
拿成績單的時候,徐西臨還滿心想以這個成績單為由,回來好好謝謝竇尋,順便請他出去吃一頓好的。
回家路上本來都已經訂好了餐廳,還沒來得及邀請,竇尋就潑了他一盆涼水。
“成績不行,”竇尋不冷不熱地說,“從這禮拜開始,每周再加一個半小時吧。”
這都不行還什麼叫行?非得考個狀元嗎?此人簡直不可理喻!
徐西臨用力壓下心里的不快,試圖跟他講道理:“其實我覺得挺好了,你看,我比去年……”
竇尋截口打斷他:“高考錄取標準是看你比去年提高了多少嗎?”
徐西臨把筆一扔,很想噴他,但舌頭在嘴里卷曲了一圈,又忍回去了。
他先是深吸了一口氣,耐心地跟竇尋說:“人和人的三觀不一樣,你看,世界上有你這樣的學霸,有我媽那樣的工作狂,也得有我這路人啊,我就覺得世界如此多彩,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差不多就行了嘛,沒必要去追求那個拔尖,念哪個大學不都一樣……”
竇尋聽明白了,他自己一心想跟徐西臨一起讀大學,原來只是剃頭挑子一頭熱,自作多情。
他自行鉆了個大牛角尖,用一種很壓抑的語調問:“你覺得沒必要?”
徐西臨還以為他在討論“追求拔尖”的問題,坦然回答:“一輩子十七八歲的年紀就這麼一兩年,回頭一看,都讓書本和考試填滿了,有意思嗎?不值當啊。”
他是說者無心,竇尋聽者有意。 “不值當”三個字好像一根又細又長的針,準確無誤地戳進了竇尋心窩里脆弱的少年情愫。
竇尋猛地站起來,又失望又憤怒地瞪了徐西臨一會,一言不發地轉身摔上門走了。
徐西臨莫名其妙,十分惱火,心說:“我還沒發脾氣呢,你倒來勁了。”
他彎下腰抱起跑進來玩的豆豆狗,撓著豆豆的脖子:“你餡兒哥比你還喜怒無常。”
豆豆剛開始嬌嬌柔柔地蹭著他的手撒嬌,撒了一會,不知怎麼又不耐煩了,回頭揮了他一巴掌,呲牙咧嘴地“汪”了兩聲,趾高氣揚地從他膝蓋上跳下去跑了。
徐西臨:“……”
混蛋玩意,大豆跟小豆一個德行。
竇尋還真生氣了。
平時他沒事就發一些笑點飄忽的冷笑話給徐西臨,這回一個禮拜沒搭理他,周末也沒說要回來。
周六自習,徐西臨等到最后一節課下課,也沒等到竇尋那條“我在學校門口”等你的短信。
他正心里犯嘀咕,突然額頭上一涼,老成說:“團座,看這里,抬頭!”
徐西臨一抬頭,只見一把紅黑相間的軟尺橫亙在了面前,老成神神叨叨地一邊念叨一邊在他臉上左量右量。
徐西臨:“什麼鬼東西?”
“魯班尺,”老成煞有介事地說,“別動,能卜兇吉!”
徐西臨僵著脖子,眉毛抬得一高一低:“你平時算命不都拿那仨鋼镚玩嗎,怎麼鳥槍換炮了?”
“那叫‘六爻’!還三鋼镚……你有沒有文化?”老成稀里嘩啦地量了一路,看著徐西臨搖搖頭,“兇,真兇。”
拿木工風水尺子相面,還有臉說別人沒文化。
徐西臨心情不佳地問:“量出什麼了?”
老成大言不慚道:“大事不好,房子要倒,大肚子蟈蟈你往哪跑!”
徐西臨把烏鴉嘴老成捶了一頓,煩躁地收拾書包回家了。他一方面掛念著跟他賭氣的竇尋,另一方面也有點煩——竇尋每次無理取鬧都要他去哄,女朋友都沒有這麼能作的。
他心浮氣躁地回了家,發現兩個月沒回過家的徐進女士回來了,行李箱還扔在地上沒有收拾,她還在一臉疲憊地打電話溝通工作,見他進門,徐進踮起腳摸了一把他的頭,指著樓上讓他去看禮物。
徐進每次出長差都會帶禮物回家,徐西臨三步并兩步地跑上樓,看見徐進在二樓公共起居室里放了一堆大包小包,大部分都是吃的,還給他跟竇尋一人帶了一塊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