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爺”其貌不揚,長著一臉里三層外三層的青春痘,聞聲一回頭,他撐開自己“紅塵翻滾”的臉皮,沖徐西臨擠了擠眼,捏著嗓子說:“此乃女國王所貢之物,若是別人我斷不肯相贈,二爺請把自己系的解下來給我系著。”
徐西臨面帶菜色:“好琪官,您那臉上的‘青春美麗嘎巴痘’都夠炒一鍋了,能別整天惦記著染指美少年嗎?”
老成一顆玻璃心被這些只會看臉的凡夫俗子傷得體無完膚,“嚶嚶嚶”地捂著胸口面向黑板療傷去了。
打發了閑雜人等,徐西臨這才壓低聲音對蔡敬說:“你那事擺平了,以后追債找也是找你叔,不會再糾纏你,要不今天放學,你再跟上回那家麥當勞商量商量吧,看看還能不能去,不行讓他們把班排在晚上,我找幾個人輪流替你去。”
蔡敬的眼鏡被徐西臨摘去了,眼睛一時有點對不準焦,顯出幾分茫然來:“謝謝。”
他頓了片刻,又好像覺得光說個“謝”字未免太輕易,于是扣了扣筆桿,說:“西臨,以后你要是……”
“打住,”徐西臨笑瞇瞇地打斷他,“千萬別以身相許,我還是清白的。”
蔡敬勉強笑了一下,眉頭卻沒打開,又小心翼翼地問:“你花錢沒有?”
徐西臨非但花了錢,還花得快傾家蕩產了。
他平常零用錢雖然多,但是自己是個買單王,大手大腳慣了,沒有儲蓄意識,而新得的壓歲錢都在銀行卡里,雖然可以取,但是不敢隨便取——因為那張卡是以前用他媽的身份證辦的,她手機上有余額提醒,一下有大筆支出,五分鐘之內就會遭到太后老佛爺的審問。
這會他身上總共剩下二十六塊五——下午還要一筆額外的印刷費十六塊,實在是捉襟見肘。
然而徐西臨對蔡敬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將自己的窘境一筆勾銷了。
他說:“花三塊錢請我哥吃了根冰棍,你別瞎操心。”
倒不是他做好事不留名,這要是別人也就算了,蔡敬那日子實在太窮困潦倒,他交班費都能交出一把毛票,要是一下讓他知道欠了這麼大一筆人情,這會他雖然會感激,但過后未免不好在一起玩。
蔡敬心里一時不知是什麼滋味,抬手搭上徐西臨的肩膀:“兄弟……”
還沒等他發表什麼感言,怒氣沖沖的年級主任就破門而入,打斷了蔡敬的滿腹思緒。
全班瞬間鴉雀無聲,年級主任一路追得心臟病都快犯了,四下一掃,愣是沒把變裝的徐西臨認出來,只好邪火四溢地尋釁咆哮:“都快上課了,就屬你們班最鬧騰!明年就高三了,都想干什麼?啊?你們有沒有實驗班的樣子!下節什麼課,老師怎麼現在還沒來?投胎去啦?”
剛夾著教案走到門口的英語老師迎面中了個當頭炮。
年級主任惡狠狠地瞪了無辜的老師一眼:“有些年輕的同志也要注意一下工作態度,你自己都吊兒郎當的,怎麼管理學生!”
說完,他甩著膀子,一瘸一拐地出去了。
英語老師無端受了牽連,當即一甩馬尾辮,拎起粉筆,轉身在黑板上寫道:“menopause”。
“上課前我們先進行今天的大綱要求外單詞拓展,”英語老師扶了一下眼鏡,“‘menopause’——更年期,可以這樣應用‘menopause symptoms’……”
全班哄堂大笑。
前半節課,英語老師和同學們一起同仇敵愾,歡樂得很,不過師生間同舟共濟沒有多久,老師很快就暴露了階級敵人的本性,她發了一套“完形填空專項訓練”,一共十篇,全是長篇大論,作為今天的英語作業。
下了課,除了上廁所的,班里基本沒人動彈,都想搶在下節課上課前好歹做完一篇。
竇尋就是這時候跟著班主任進來的。
他雙肩包跨在一邊,灰色的夾克里露出一塵不染的襯衫領子,走路的時候頭也不抬。
有人嘀咕了一句:“高中還有轉學的?”
上面班主任敲了敲講桌,笑容可掬地拍了拍男生的后背:“大家靜一靜,今天我們一班來了一位新的家庭成員。”
班主任外號“七里香”,又叫“三步必殺”,熱愛味道濃烈的香水,夏天等閑蚊子不敢近身,她說話愛用抑揚頓挫的排比句,還喜歡各種過期的心靈雞湯,心情仿佛總是在澎湃。
不知道一個教物理的為什麼老是這麼不冷靜。
不過這天,沒人對她那“家庭成員”起雞皮疙瘩,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新來的男生身上,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們用了一眨眼的功夫就集體達成了共識,這男生長得好帥——他不但有雙整整齊齊的濃眉和黑白分明的眼睛,還掛了滿臉又酷又拽的愛答不理!
班主任慈祥地一拍手:“來,竇尋,跟大家自我介紹一下,讓大家認識一下。”
全班給面子地安靜下來,等著聽帥哥發言。
誰知那帥哥一點面子也不給,掀起眼皮,四下撩了一眼,把口香糖從左槽牙換到了右槽牙:“老師,我坐哪?”
被曬在講臺上的“七里香”原地尷尬成了一根茄子,臉上僵了一會,她有點想把這小崽子收拾一頓,可惜兜里的購物卡剛給她充了三千塊的“慈祥值”,一時拉不下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