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目的地,行騁付錢下車,半點不猶豫,就近找了個攤兒,買了個百來塊錢的老人機。
最老的款,能打電話,發短信,但是發短信打字有點兒夠嗆。
他又找了個馬上要下班關門兒的營業廳,也不管是冒牌的還是真的了,掏錢辦了張實名制的卡,塞到手機后槽里,撥通了那個他在心里倒背如流的號碼。
里邊兒預存話費只有二十來塊錢,行騁沒什麼概念,都不知道國內漫游能支撐多久。
九點多,他也不知道寧璽是在上課還是回宿舍了,他一無所知。
寧璽發現有人給他打電話的時候是九點五十五,剛上班半小時多,手機關了靜音一直在衣兜里震動,他正在幫客人倒酒,壓根兒就不能分心去接。
北京租房子的價格他問過了,如果每個月周末兼職做下來,等明年行騁上來的時候,應該還能租個十天半個月,只能先這樣做著,到時候再想想有沒有別的辦法。
這里是海淀區一家江湖酒館,屬于清吧,一堆人來這兒喝釀酒的,全古風裝修,臺上的dj都抱個琵琶,中國風電音,服務員也得統一穿漢服,行動倒還是有些不方便。
他等了兩天才等到這麼一個機會,邢飛也找到他說這個新開的酒館還算不錯,總比去那些慢搖吧伺候那些喝醉了蹦迪的客人強得多。
十點過一點,生意正是高峰期,寧璽一直感覺兜里在震,沒由來地覺得心里一陣慌張,就感覺是行騁,找了個空檔去廁所,都還能聽到里邊兒有喝醉的客人在嘔吐。
“行騁?”
寧璽接了電話,聽那邊沒人吭聲,又說,“是你嗎?”
“是我,哥。”行騁喘著氣,他已經在街頭站了半把個小時了。
聽那邊有鳴笛聲和風聲,寧璽堵住另外一只耳朵,冷靜著去聽,“你這麼晚了還在外面?”
行騁的電話雜音太大,再加上估計電話卡有問題,信號不好,只聽清楚了后面幾個字,連忙答應了幾聲,寧璽那邊太吵,還是沒聽清楚,急得又問一句:“你在哪里?”
“我在家附近,”行騁說,“信號不好。”
他舉著手機一路往前走,看信號格一會兒三個一會兒四個,“哥你等我一下!”
等整整跑了兩條街,信號才終于滿格,他聽出來那邊不對勁,問寧璽在哪里,可是寧璽那邊已經在廁所待了太久了,況且又不斷有客人進來,他沒辦法,跟行騁說了句“先掛了”,又把手機揣回兜里。
他還沒想好,怎麼跟行騁解釋在酒館兼職,行騁是肯定不會讓他去做兼職的。
但是弟弟為了一些事情跑去打市里黑球的事情,他至今都忘不了。
外邊經理在催他了,寧璽迅速發了句:早點回家。
他忙到夜里十一點半,還有兩個多小時才能下班,這會兒客人基本都來了在位上喝酒,服務生都漸漸閑下來,寧璽才去看手機上的消息,全是行騁的未接來電,最近的一條是短信,就一個字,哥。
寧璽喉嚨里跟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說不出話來,去消防通道里點了根煙。
等煙草被火苗點燃的那一刻,寧璽猛吸一口,忽然得到了一種解放的快`感,他開始覺得自己這件事情做錯了。
他在北京無論做什麼事情,都不應該建立在“行騁會擔心”這五個字之上,況且行騁手機明明被收了,剛剛這麼晚還在外面打電話,多半都是找別人借的。
他拿出手機給行騁回了個電話過去,接通的那一瞬間,寧璽蹲了下來。
行騁還在外面。
他手里的煙灰止不住地往樓道的角落彈,火星蹭剮著白墻落下,在他腳邊堆積成了灰,用腳尖輕輕一踢,似乎仍有余溫。
那邊兒信號似乎是好了,行騁在街頭,穿著背心,跟寧璽講了應與臣來給他送核桃,講他中午只吃蛋白粉、牛肉和雞胸肉,跑圈兒兩千米,還要做深蹲俯臥撐,寧璽問他累不累,行騁想了好一會兒,才認認真真地說了句,好累。
行騁有點冷了,抬頭去看街邊的路燈,告訴了寧璽,任眉收到女同學紐扣的事兒,還說了那件被他暴力卸了拉練的校服外套。
寧璽抖了下煙灰,指尖被燙得一痛,笑著問他:“那你穿什麼啊?”
“敞著穿,涼快,”行騁說,“我之前落你家的那件呢?或者你把你的給我穿。”
寧璽愣了一下,回答得痛快:“你的,我帶到北京了。”
不但帶北京了,還壓床頭邊兒了,天天晚上看著睡,就差沒抱著了。
行騁心跳得極快,回過神來,遮掩不住的得意:“你是不是壓枕頭底下了?做夢夢到我沒?”
“沒有。”寧璽嘴硬,“以后別折騰你校服了,多大了還這麼幼稚。”
行騁說:“剪都剪了,我把拉鏈兒也弄個小包裝,扎個蝴蝶結的,給你寄過來。”
他走著走著開始找路,覺得這邊兒路燈比暑假過來的時候亮一些了,聽到寧璽在電話那頭說:“不用了。
”
“為什麼?”
“因為,”寧璽把抽完的煙頭扔到地上踩了,長呼出一口氣兒,笑了笑:“你幸福,我就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