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爸爸現在這個態度,反而讓他有些不安,從回家到現在至今未跟他說過一句話,媽媽端著兩碗煎蛋面過來放了筷,喚他過來吃。
行騁倒了杯牛奶喝干凈了走過去,再敲了個水煮蛋放到面里,拿筷子一點點兒地攪,不敢違逆他媽媽半點兒意思,記得以前小時候就是這麼被逼著吃雞蛋喝牛奶,才冒了這麼高一截兒,還多虧了當媽的管得嚴,不然不知道得長成什麼歪脖子樹。
行騁爸爸在客廳里來回走了幾趟都沒坐下來吃飯,行騁吃面的速度都快了,怕他爸正找東西抽他,把求饒的目光投向媽媽,后者連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當媽的還是沒忍住,又怒又氣,卻又沒辦法,咬著牙看自己的兒子:“你呀!”
“不學好的,”行騁媽媽都想把面扣兒子腦門兒上了,“凈去帶壞別人!”
行騁猝不及防被他媽媽擰了耳朵,半句痛都不敢吭,“是是是,是我帶壞的他!”
“你們好了多久了?”
行騁不敢吃面也不敢躲,坐在板凳上捧著面碗認真道:“很久很久了。”
“你小子給我裝!”
行騁媽媽雜志一卷打他后腦勺上,打得行騁一縮脖子,回頭一看,我靠,還是本《紅秀》,這麼厚的書打過來,想要命不成?
行騁咧著嘴,眼前面條都快涼了,“八九個月了快……”
“半年多那能叫長麼?知道什麼叫長麼?你們這代小孩怎麼回事兒的,談戀愛按月算!有沒點兒規矩,有沒點兒責任心啊?!”
被當媽的訓得一頓懵,行騁想了一下好像是這麼個理兒,按月不成,那得按年算,指不定他哥多小就暗戀他了,七七八八算下來,得有十來年了吧……
老一輩談戀愛大部分都是初戀就結婚的,哪兒像現在換得這般快,月拋半年拋,初高中生還沒親上嘴兒就換隔壁班的了。
“行騁。”
在客廳里坐著抽煙一直沒說話的爸爸,滅了煙頭朝這邊看來。
行騁推開椅子站了起來,特別勇敢,“爸。”
爸爸又從兜里摸了一包來抽,夾起濾嘴塞到嘴里,緩緩道:“你成年了,我管不了了。”
緊接著,行騁爸爸繼續說:“等上學了就把手機交了,周末再用,你這樣考不了北京的。”
行騁一愣,收手機?異地戀不用手機這不要人命麼?
可是,他爸又仿佛在跟他談什麼條件,后半句“管不了了”,行騁可是沒有聽落下。
行騁站直了,說話的底氣特別足:“爸,那如果,我考上北京了……”
“那是你的本事,”
行騁爸爸的面孔隱沒煙霧里,“上了大學該干什麼干什麼,你也還年輕,未來誰說得準呢?”
他不是沒年輕過,沒一頭熱血撞過墻,這小孩性子隨他,他都知道。
那會兒他當爹的,只當兒子是一時腦熱走錯了路,總歸會回到“正常社會”上來的,況且正面臨著高三,萬事兒得先順著來。
寧璽那孩子這麼多年,他們雖然是旁人,但也是長輩,這麼多不容易,孤獨與成長,全都看在眼里。
行騁現在正處于青春期的分水嶺,有情飲水飽的年紀,強硬不得。
一步棋要是走錯了,后果不堪設想。
“行騁,”
他又開了口,“前提是你得脫離我的視線,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行騁應了聲,本以為就這樣先止了,沒想到他爸的疑問連珠炮似的來:“你想過以后麼?”
“想過。”
行騁說。
“您告訴過我,什麼年紀做什麼樣的事情,我三歲認識他,十四歲喜歡上他,十七歲跟他在一起,這期間是十四年。可是我現在選擇了跟他好,那麼十七歲之后,到不知道多少歲的期間,就是一輩子。”
以往寧璽嫌他幼稚,老是說他,被鬧得想揍人了就問他一句,你幾歲了?
行騁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默默地念。
比你小三歲啊。
……
北京。
寧璽到的時候是上午十點多,落地之后才感覺到了北京的燥熱,脫了帽衫拿在手里,出了廊橋上傳送帶,去取托運的行李。
他站在首都機場的到達口,去看外邊兒湛藍的天空,忽然想起行騁穿著校服的樣子,掏出手機準備給他回個電話。
可是撥號的時候,寧璽又猶豫起來,剛剛難受成這樣,勁兒還沒緩過來呢,到底打還是不打啊,別兩個人又隔著手機開始悶氣兒,他都快有種沖動想要買張機票再回去。
明天石中高三就開班兒了,今晚指不定要鬧騰鬧騰,別玩嗨了又給忘了時間……寧璽平時絕對不會這麼事兒,但他現在人一在外地,感覺自己孤身一人的,能夠掛記的就是故鄉的人,一分一秒,一靜一動通通都是他。
中午到了學校之后,行騁的電話回過來了,老老實實把今兒早上的事告訴了寧璽,兩個人在電話里沉默一陣,寧璽有點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叔叔就,”寧璽咳嗽了一聲,“只收你手機?”
行騁抓住了屬于他的重點,兇神惡煞地叨叨他哥:“你感冒了?走的時候套那件衣服是不是給脫了,北京冷麼,還是飛機上空調開得低,毯子沒要一張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