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機場的透明玻璃往外看,能看到又下起了小雨。
但是這場雨依舊留不下寧璽。
寧璽昨晚上睡得早,選擇了提前出發,五點半就起了,洗漱完畢沖了個澡,弄好差不多六點半。
晨起還有些涼,他裹了帽衫,悄悄合上家里的門,提著行李箱,對著這一方天地,閉上眼,鄭重地說了聲“再見”。
行騁買的小桌子沒能帶走,他托了應與臣,有空來幫他寄到北京。
他家住在一樓,客廳里稍顯潮濕,寧璽鼻尖縈繞著那股味兒,久久不散,但似乎只有行騁也在的時候,客廳才會變得干燥亮堂,充滿讓人好好生活下去的希望。
夏日的早晨天亮得早,小區院里不知道誰家養的雞又叫起來,各家廚房臥室的燈陸陸續續地亮了。
樓上住三樓的秦奶奶杵著拐下來,手上拎著菜籃,“噯!寧家小子,這上哪兒去啊?”
寧璽一回頭,露了個笑:“秦奶奶好,我去讀大學。”
秦奶奶停了腳步,從籃子里掏個皇帝柑給他:“上哪兒的大學哎?”
寧璽說:“北京大學。”
“嗨喲!北京啊!出息嘍!”
秦奶奶夸了他快五六分鐘,喜滋滋地走了,寧璽剝開那柑橘,吃得滿嘴甜。
寧璽一步步地,小心翼翼地,提起行李箱下樓梯。
他不想讓行騁送他。
因為知道下一面是很久以后的離別,會讓人難受,還不如在未來得及道別的時候就離開,顯得不那麼依依不舍。
可是他走到單元樓門口時,就看到行騁家那輛悍馬h2停在那里。
行騁爸爸從后視鏡里看著自己的兒子,撐了一把傘,在雨里等樓上的寧璽。
今天晨里的雨,分明是下得不大的。
兩個人往后座上一坐,寧璽張開掌心兒,往行騁手里塞了兩瓣柑橘。
“哪兒來的?”行騁吞了問他。
寧璽目光朝窗外看去:“得的獎勵,甜麼?”
行騁順著他的目光去看,卻看到寧璽脖頸上自己嘬的草莓印兒。
“甜。”
他哥給什麼不甜啊,隨便拋個白眼,擰他耳朵,掐他的后頸皮,那心里都是甜滋滋的。
路上不堵,他們用了差不多半小時就到了t2航站樓,從到達層上去,機場流量從早晨開始了它的高峰期。
明天估計是各地大學開學報道的日子,機場停車場離擠滿了車,排著隊在等待。
行騁爸爸怕耽誤寧璽的時間,就先去停車了,讓行騁帶著寧璽去換登機牌。
兩個人去拿了票,又去買了奶茶和吐司,行騁拆完吸管拆包裝,讓他上飛機之前吃點兒,別到了北京喊餓,機場離北大還有一段兒距離呢,路該怎麼走等會兒給他發過去,別丟了還得來北京撈你……
寧璽掐他一把:“你今天能念叨啊。”
看著寧璽一口一口地吃,行騁忽然不說話了。
盯了一會兒,他拿手弄了弄他哥哥的帽衫,手心里起了薄汗,提醒道:“吃完了擦擦嘴,得提前一個半小時安檢。”
寧璽知道他在想什麼,淡淡道:“一個小時也行,我查過了。”
行騁又說:“早點進去吧,多休息一下。”
寧璽的目光不甘示弱地回應他:“飛機上可以睡。”
在被緊緊看著的那一刻行騁又敗給他了,只得說:“那再待會兒。”
機場里的路人行色匆匆,都在前往各自的方向。
等寧璽咕嚕咕嚕把奶茶喝完了,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各懷了心事,說不出口。
明明“分別”這兩個字在他們看來是那麼遙遠,但是這一天又來得那麼地快。
那麼觸手可及。
總要長大,總要各奔東西,就像一處滾滾東流的大河,將回憶投擲進去,奔赴了遠方。
寧璽一看時間,“差不多了。”
他慢慢起身,又慢慢地把奶茶盒與吐司包裝扔進垃圾箱,買了瓶礦泉水喝。
行騁也拿過去喝,一口涼水下去,腦子清醒了不少。
他們站在安檢口附近,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又一個地進去,時間又過了十分鐘,誰都沒舍得先動腳步。
行騁最終開口打破了沉默:“走吧?”
寧璽深吸一口氣,把行李箱拿過來自己托著了,再從兜里摸出身份證和機票,抬起手臂,摸了摸行騁的頭。
四個月,幾乎十多年來,他們都沒有分開這麼久過,如果大學開銷太多,寒假可能還要留在北京打工。
寧璽去看一個個過安檢的旅客,下了決心,捏緊了手里的證件。
他眨眨眼:“行騁,我走了啊?”
“等一下!”行騁一跨步站近到寧璽跟前。
他比寧璽高了一截兒,借著身高優勢把寧璽帽衫的帽子拉起來,戴到寧璽的頭上。
行騁雙手抬起來,抓住寧璽的衣帽往自己眼前扯,衣帽遮住了寧璽的臉。
行騁俯下身子。
人來人往的安檢口,無數人拖著行李箱捏了機票走得急促。
行騁望著把臉都遮掩在了衣帽里的寧璽,吻了他。
寧璽悶哼一聲,站定了腳。
唇齒交纏的溫熱氣息,讓行騁忍不住想要把寧璽揉進心坎里。
這是一件讓人情不自禁想要去閉上眼的事,像觸電一般,奪目而滾燙。
一吻畢了,從開始到結束,寧璽努力維持著呼吸的平穩,慢慢睜開眼睛,周圍好像只有幾個路人注意到了他們,但也只是猜疑紛紛,并未大聲表現出厭惡或是起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