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璽問他:“多久了?”
行騁老老實實交代:“半年了。”
他總算明白,行騁平時給他花錢為什麼能花得那麼大方,確實都是自己賺的,那能不大方嗎。
他卻還一而再,再而三的沒有拒絕,這些可都是血汗錢。
行騁看著他哥站在場邊不說話的樣子,忽然想起來,以前校隊每次贏了球賽,寧璽都累得不行,也是這樣,站在場邊兒低著頭。
他自己,為了想去抱抱他,在場上大出風頭,下場之后擁抱了整個球隊。
每一次抱住寧璽時,行騁都覺得像在加油站加滿了油,能夠還在場上跑下來好幾節。
寧璽啞著嗓子問他:“你覺得你這樣做……是在對我好嗎?”
行騁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只得點點頭,說:“嗯。”
那時候的行騁,什麼都不懂,自顧自地野蠻生長,以他最愿意的方式,去做著所謂的他覺得為了寧璽好的事情。
寧璽嘆了口氣,太重的話他說不出口。
他不覺得行騁有什麼錯,只覺得,反倒像他傷害了行騁。
寧璽好不容易整理好了情緒,抬頭入目,便是應與臣和行騁擔憂的神情。
行騁的眼神里有自責,愧疚,以及心疼。
這些情緒,與此同時,在寧璽眼里也看得分明。
他根本半個不是也說不出來,他現在又有什麼資格去指責行騁做的不對。
寧璽故作輕松地笑笑,手臂緊張地放在身側,帶著心理復雜的感情,他開口了。
“行騁,你要喝紅石榴汽水兒嗎?”
第二十八章
行騁愣住了。
他想過寧璽會指責他,會讓他以后不要再這樣,或者是冷戰,哪怕是大吵一架,都完全有可能。
但是行騁沒有想過,在這種時候,寧璽會輕輕地問他一句,要不要喝汽水。
語氣里帶著小心,以及懊悔。
那天下午的錦江區街球場上,行騁就這麼站在陽光底下,手上猩紅的血印子發著熱,他卻似乎已感覺不到疼痛。
他上前一步,低頭去看寧璽眼睫下投出的一扇淺淺的陰影。
行騁忽然覺得,好像在世界上的這一刻,只有他們兩個人。
他還沒來得及回話,寧璽扔下一句“去買汽水”,轉身就走。
回來的時候,他捧著三瓶紅石榴汽水兒。
應與臣一瓶,行騁一瓶,寧璽一瓶,三個半大的少年喝得直打嗝,一邊吹口哨一邊笑。
下半場,寧璽在場下監督著行騁打完了。
他哥在場下邊兒面無表情地盯著,行騁不敢造次,更不敢為了多拿點錢去耍點什麼招式,在最后一節用運球消耗了比賽時間。
突分、換防,行騁手臂發力,一個后仰跳投,結束了戰局。
跟應與臣一起在街邊兒的面館里吃了晚飯,道過別,行騁在路邊兒挑了兩輛共享單車,背著自己的黑書包,一路慢慢地,跟在寧璽后面。
傍晚的濱江東路,車水馬龍,廊橋上餐廳的燈光做得金碧輝煌,映得府南河面波光粼粼,一不留神,好似碎玉落了其中。
沿路楊柳依依,春風拂面,吹散了這個城市冬日最后的寒冷。
寧璽今天一直憋著話,騎得飛快,行騁卯足了勁兒跟上,邊騎邊喊:“哥!你慢點!”
“你跟上我!”
難得任性一回,晚風吹亂了寧璽的發。
行騁抓緊了把手:“你說什麼!”
寧璽慢了點速度,按著鈴鐺:“跟緊我!”
他回答完畢,頭也不回地穿梭在非機動車流中。
這句話像給行騁喂了油似的,哼哧哼哧往前騎了幾十米,飛馳過一處紅綠燈路口,俯下身子沖過長橋,才終于追上了。
十七八的年紀,還真是有情飲水飽。
行騁正想跟著寧璽過街,只見路邊兒紅綠燈的綠燈正在閃爍,寧璽一蹬腳踏,直接跟著前面的電瓶車流沖過人行橫道,把行騁又遙遙地甩在后面。
行騁握著把手一樂,還來勁兒了!
他正準備跟上去,人行橫道的綠燈變成紅燈,大路上停著讓行的車流迅速前進,又開始緩緩涌動起來。
寧璽在街對岸對他招了招手。
紅燈一變,行騁像百米沖刺似的,蹬著自行車就往前沖,越過人行橫道,還沒到寧璽身邊,才看到他哥又上了坐,往前騎了!
行騁斗志已經被激發到最高點,使勁全身力氣往前騎著,就像這一下追上了,就能真正把他哥追上似的……
后邊兒越騎,距離越近,行騁心跳瘋狂了,腳上不敢松懈,再近了,才發現,是寧璽停了,在等他。
右耳上掛著一只耳機,另一只散在胸前,寧璽面朝他,把車停在了路邊兒,身邊是按著喇叭飛馳而過的非機動車流。
行騁的速度漸漸慢下來……
他騎著車兜過去,別住寧璽的前車輪,笑了一下:“你溜得太快了!”
寧璽把另一只散落的耳機別進領口,一挑眉:“自己騎得慢。”
“你耳機里在聽什麼,有沒有我熟悉的歌?”
行騁上半身前傾,伸手去夠寧璽的耳機,差點兒沒栽下來。
聽了半句都沒有,就那調子,樂得行騁把耳機一放:“這歌我會唱!”
寧璽一聽,又蹬上腳踏往前騎了,行騁跟著調轉了車頭,保持著一米內的距離跟在寧璽后邊兒,也顧不上旁邊有沒有人,將聲音放大了些唱:“莫名我就喜歡你!深深的愛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