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不需要他出風頭,拿到錢就行了。
半場休息的時候,場邊兒很有幾個一看就二十出頭比他年長的女人抱著手臂過來,做得亮閃閃的指甲在陽光下晃得行騁眼疼。
行騁再怎麼為生活屈服,這個問題上是分寸都讓不得。
他不想讓寧璽稍微想偏一點兒。
“行騁!”
身后炸開一聲熟悉的喊叫,行騁頭皮都要炸了,一轉身,就看到應與臣一身的汗水,一張乖順的臉蛋兒累得通紅。
我靠,怎麼著又碰上了?
行騁看他在隔壁場上打得累,主動跑了過去:“你怎麼在這兒?”
應與臣一瞪眼:“我他媽還想問你呢,你認識你隊友嗎?”
行騁不吭聲了,他兜里還揣著一兩百塊錢。
他接過來應與臣買的水,擰開蓋子把礦泉水澆在胸口,任由涼水將衣領打濕,發出一聲舒爽的嘆息,認真道:“你別跟我哥說。”
因為自己跟寧璽關系好,應與臣也算把行騁當成弟弟看,自然是見不得他這樣子不顧自身安全的:“上次你怎麼答應我的?”
應與臣在家里一直是老小,全家上下都寵他得不得了,遇到個比自己小的,從小想當哥哥的癮兒一犯,嚴厲得很。
“跟你說過不要出來打這種球了,說不聽是麼?”
行騁剛才在場上被撞了一下,手臂被不知道哪個缺德貨沒脫下來的腕表劃了條血印子,疼得呲牙咧嘴,哼哼著回答:“我知道了……”
他哥這不是沖刺了麼,一大堆復習資料要交錢的,晚上學習還得吃夜宵,這都要錢啊。
這種話他沒辦法跟應與臣說,因為應與臣根本就不明白沒錢是什麼滋味兒。
應與臣擼起袖子正準備開始教育他,話都還沒出口,就聽見身后響起了熟悉的聲音:“你怎麼在這兒?”
這聲音一出,行騁下意識捂住手臂,以為自己出現幻聽了。
寧璽穿著一件白短袖,腳上穿著行騁給他買的那雙籃球鞋,站在應與臣身后,盯著傻愣住的行騁。
他進場子的時候就看到他弟弟了,半胳膊的血印子,幾乎快刺痛了他的眼睛。
應與臣下意識擋在行騁身前:“璽啊,你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寧璽皺了皺眉,言簡意賅:“打車。”
應與臣一時間找不出話來,只得問:“你不是說坐公交過來?”
今兒下午他約了寧璽過來找他玩兒,沒想到剛好碰到出來接活兒的行騁,而且結合之前的那一次偶遇,看樣子,行騁在這里賺錢,寧璽是根本不知道的。
寧璽眼神就沒離開過行騁。
他回答道:“還沒走到公交車站就覺得心慌,選了打車。”
這句說完,他還是沒忘記行騁在這兒,追問道:“行騁,你怎麼在這里?”
不是說今天下午跟任眉他們玩兒桌游去了?
行騁心里一咯噔,咬了咬嘴唇,在他哥面前撒了謊,今兒估計得交代在這里了。
他繞過應與臣,深呼吸一下,說:“我來打球。”
寧璽看了他一會兒,應與臣根本不敢說話,只見寧璽慢慢蹲下身子去把鞋帶系緊了些,問他:“誰把你手弄成這樣的?”
行騁慌了,他哥這是要上場去把場子找回來呢,可是他這就是給人打活兒,能計較這些嗎!
他伸手去把寧璽攬過來,小聲地哄:“就一點點,你就別上場了,要高考了,萬一傷著個什麼……”
應與臣在旁邊兒看得心驚膽戰,這他媽簡直修羅場啊。
他知道寧璽這人矛盾得很,一顆心又軟又狠,可現在那眼神,要把這場上的人全給solo一遍似的。
寧璽是什麼人,吃鹽都比行騁多吃三年,眼看著這架勢,這兒剛剛干了什麼,他能不清楚嗎?
被行騁牢牢鎖在懷里,寧璽怔愣著,也不掙脫,耳邊的吶喊聲叫好聲還在持續著。
三月的暖意已將兩個人之間升高了溫度。
就著這個姿勢,他盯著行騁鎖骨上自己昨晚咬的印兒,道:“你別跟我解釋。”
行騁舌頭都快咬著了:“哥,就一小比賽,我幫朋友打打……”
寧璽一聽他還不承認,快紅了眼睛,也顧不得應與臣在旁邊兒站著,猛地一抬頭:“你別騙我!”
行騁還在辯解:“我沒騙你。”
寧璽不說話了,直接伸手去摸行騁的褲兜,行騁還來不及躲,里邊兒兩張一百的掉出來,落到場地上。
寧璽慢慢蹲下身子去撿起來。
站在一旁的應與臣看得暗自乍舌,這事兒他根本插不上話。
拼了一下午的命,行騁這牛逼的球技,才他媽賺兩百塊錢?
這要是兩兄弟,他早勸上了,可這明明就兩口子,他能摻合個什麼勁兒?
跟他哥哥和嫂子似的,偶爾在家里吵個架,雞飛蛋打的,他躲在房間里不吭聲,屁都不敢放一個。
他哥永遠沒表情,他嫂子永遠有一萬個理由。
行騁眼瞧著瞞不住了,寧璽那眼神,心里跟明鏡兒似的。
那兩百塊錢被寧璽握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把折疊的邊角撫平。
他沉默著不說話,把錢塞回了行騁的口袋,垂著眼,吸了吸鼻子。
嘈雜的背景聲,似乎都已經聽不清,已經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