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騁專門指著像女孩兒玩的玩具夾,夾了就掛衣服里面,這硬幣投完了,衣服拉鏈一開,掛得滿滿當當。
寧璽實在看不下去那幾個有蝴蝶結的玩偶了,說他:“多大的人了還跟小孩兒一樣,夾這麼多粉紅色的干什麼啊……”
“你小時候不是挺喜歡麼,什麼草莓蝴蝶結的,我看隔壁樓張阿姨那個丫頭,每次戴個櫻桃發夾出來,你就盯著人家看!”
行騁一邊說一邊笑,從里邊兒拿了幾個出來,繼續說:“這八個你拿回去放臥室里,一點裝飾都沒有,沒點人情味兒……”
寧璽聽了前半句,都無語了:“你怎麼小時候的醋都吃?”
行騁摟著他哥的肩膀:“我念念不忘唄,一直記得你老看人家!現在那姑娘也挺……”
寧璽猛地停住腳步,把玩偶往行騁懷里塞:“你他媽自己拿著玩吧。”
這把他哥的小醋壇給推翻了,行騁知道自己話說得不對,低下頭去蹭他額頭。
“我錯了哥,我錯了,我錯得離譜,我錯得離經叛道!”
這電影院門口這麼多人呢,行騁這一犯混蛋惹了不少注意,寧璽退開,臉都紅了,數落他:“你少擱我這兒犯渾,要夾娃娃自己夾去。”
行騁一聽這話,把手攤開:“錢。”
一出門,行騁把身上全部身家盡數上繳,寧璽從兜里直接掏了一百出來砸他掌心里,瞪著眼說:“去抓五十個再回家。”
行騁收了錢,借著身高優勢,伸出右手,直接把手掌放在寧璽頭上,五指微微用力。
他挑起眉來,毫不掩飾地笑道:“就要你一個。”
第二十六章
那天寧璽揣了七個玩偶回家,一排排坐著,放在了床角。
行騁拿了一個,抱在懷里,心里還是挺得意,坐在床邊兒笑他:“你不嫌擠得慌?”
寧璽面無表情地說:“比你占地面積小。”
行騁被他哥又堵了一句,但也還是已經習慣,脫了外套躺了半個身子在床上,手上蹂躪著那一個小貓玩偶。
“你看看你,就跟貓兒似的,脾氣大又傲嬌,不開心了撓兩下,開心了呢,就黏黏我……”
他說完,翻了個身,伸手去撩寧璽的衣擺:“我看看有沒有尾巴?”
寧璽一下子躲開,毫不客氣,上手就掐行騁的半邊臉蛋:“有沒有,有沒有?”
他哥這下手沒有留情面的,行騁被捏得腮幫子酸痛,瞇著眼喊:“疼疼疼……”
我靠,這老虎屁股,壓根兒摸不得。
行騁靠在床邊,認真看著寧璽氣鼓鼓的側臉,微微顫動的長睫毛,以及衛衣袖口挽上去,露出的一截手腕。
輪廓,神情,分明就還是個十字開頭的少年人模樣。
他的哥哥太美好,讓時間都不忍心親手將他送入大人的世界。
……
除夕那天晚上,寧璽照舊去了他媽媽家里吃飯,還是春晚都還沒開播多久就道了別回家。
小弟弟一直在哭,媽媽跟叔叔忙得一團糟,家里又來了好幾個不熟的親戚,他簡直坐如針氈。
寧璽幫著媽媽招待完客人,把茶水都沏好了,拿著兩百元的紅包出了家門。
他脖子上圍著行騁前幾天給他的圍巾,卡其條紋的,純羊絨,一摸料子,都大概能猜出這多少錢。
好像還是個牌子貨,手感也太好了。
他把半張臉埋進圍巾里,裹緊了羽絨服,一個人走在除夕夜的街道上。
路燈點得黯淡,這幾條街道上的樹葉紛紛而下。
偶爾有車輛飛馳過去,連帶起一片片落葉,翻飛至夜空中。
寧璽一邊走一邊抬頭去看天邊懸掛得高高的月亮。
到了后邊兒,他好像在追它,步子加快起來,氣喘吁吁地,奔跑過兩條街。
成都市內禁止煙花爆竹,年味兒少了很多,樹上掛得稀疏的紅燈籠一閃一閃,倒還昭示著一些美好的寓意……
往事猶如飛鴻印雪,踏著歲末的歌,流浪到了千里之外。
腳下只是過了幾步,就好似落入了歲月溝壑間。
寧璽跑著跑著,速度就慢了下來,眼睛忽然瞄到天邊的一顆星,很亮。
他停下了腳步,站在幾乎無人的街道上,頭頂飄落幾片枯黃的葉。
給行騁發了一條短信。
他看著街道上過的出租車輛,基本上都掛著“空車”的紅牌,在夜里十分刺目。
寧璽繼續走著,每過一輛,就在心里默默道了一句,新年好。
走了一個多小時,拐進了小區的那一條街巷,寧璽覺得這條路的路燈似乎比以往更亮了一些。
抱著手臂沒走幾步,兜里的紅包都已經揣得熱乎,寧璽整張臉被冷風吹得冰涼,一哈氣,眼睫上都像起了皚皚霧霜。
他剛剛過了一條人行橫道,就看到路邊上站著一個人影。
一米八五的個子,裹著件深灰色的羽絨服,年前跑去剪的短寸……
行騁板著臉,不說話時一副兇傲相,背著手站在夜里,朝他的方向看過來。
寧璽忽然又有了跑步的動力,也不覺得累了,穿過這一條街道,朝著行騁的方向,小步奔了過去。
街上壓根兒沒有其他人,商店門市的卷簾門都緊閉著,過往車輛也沒有人能注意到街邊這一對相擁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