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到一樓也沒急著進他哥房間,反而撒丫子往小區門口溜號,走了幾條街看到夜宵店,打包了一份粥回去。
這是第一晚。
第二晚,行騁爸爸依舊在小區里等行騁,沒等著,燈光太暗,也沒看到他往哪兒翻了。
第三晚,當爸的也是個急性子,直接在行騁翻上窗臺的時候把門兒一開。
他當過兵的老爸在身后喊聲跟一片炸雷似的:“站住!”
行騁渾身一激靈,要是按照他以往的性子,絕對當著他老爸的面兒敢直接跳下去,但想到跳下去連坐的還有他哥,想想就算了,乖乖一轉身,長腿搭上窗臺,不敢動了。
豈止是不敢動,半句話都不敢多說。
緊接著,行騁爸爸對他進行了起碼一小時的性`教育,以及人生安全教育。
他豎著耳朵聽,手心里邊兒還攥了塊費列羅。
是他下午從任眉那兒搶來的。
手里的金錫箔紙被他摸得響,掌心熱得發燙,再多握會兒都要化掉。
太打腦殼了。
那晚上行騁自然是沒如愿以償,一個人被他爸爸罰了站軍姿,靠著墻根兒一下站到后半夜。
最后四五點了,行騁站直了身子不敢睡覺,連半點兒彎腰都不敢。
站得筆直,一雙眼緊緊盯著客廳里的黑暗,試圖想從中找到一點兒光亮。
罰站之前,行騁還以內急為由,跑到衛生間去貓著給寧璽發了消息。
X:別等我了
勿擾:?
X:困,先睡了,你早點兒別太晚
勿擾:好
等到寧璽回復時,行騁爸爸在衛生間外邊兒敲門催他,問他是不是想在衛生間里邊兒罰站?
行騁不敢多留了,迅速發了個月亮的表情,再添了個愛心,把手機關了機,揣兜里。
那一年的行騁,輕狂執拗。
每個從二樓翻到一樓的晚上,都那麼義無反顧。
從天空降落的一瞬間,他只為了那一片大海。
第二天下午放學,行騁跑到高三去年級去等他。
行騁答應了他,等診斷考試結束了,要帶他哥去九眼橋那邊兒吃魚,還特意定了位置,說要個靠窗的,風景好。
那邊兒說預留靠窗的好位置要多交三十塊錢,行騁一咬牙,成。
臨近期末,今兒高三放得稍微早些,行騁站在教室門口的臺階前都要打瞌睡了,下課鈴一響,他凹造型的毛病還是沒改,立刻站直了身子,雙手插兜,盯著高三四班的后門。
穿著校服的男生女生陸陸續續從他面前過,基本上都回了頭。
行騁的視線卻一點兒沒被影響,只是看著他想看的方向,去尋找那個他等待的人。
飯后,他們乘公交車,是傍晚。
難得一見的是,他們遇見了粉色的天空。
全公交車上,不少穿校服的學生,有才下班的大人們,也有一些歡呼雀躍的小孩兒,他們大多拿著手機或者睜大了眼,去看窗外的景色。
成都今日的傍晚,天邊的云彩近乎透明,整個天空呈現出一種純粹的粉紅色。
云層較厚,水汽臨界,太陽光角度較低,紅橙色的光發生折射,上空云層的粉色,將這座城市包裹出了一股草莓味的甜蜜。
公交車在鬧市區開得走走停停,急剎車連著好幾個,行騁不動聲色地站在寧璽身后,左手扶著桿,右手放在座椅的手環上,借著身高的優勢,輕輕圈住了他。
寧璽已經聽不見耳畔市民對于今日粉紅色天空的驚呼聲,滿腦子都是站在身后環住自己的行騁。
行騁也在看這難得遇見的粉色天空,小聲說:“哥,看外面。”
點點頭,寧璽沒吭聲。
兩個人看著這一路的粉色,隨著公交車上橋下橋,窗外的風景也映襯得更美。
上車的人越來越多,寧璽被擠得有些不舒服,往行騁身上靠了靠。
行騁捉了他的手,藏在校服里交握著。
寧璽微微側過頭去,看得見行騁胸前校服的牌子,拉了一半敞開的拉鏈,里面深灰色的套頭衛衣,露了一小截兒在外的脖頸……
滾動的喉結。
寧璽直視著前方,看這片粉紅天空下的城市,高樓大廈,人來人往,以及已經微微亮起的路燈。
行騁。
你看世間紛繁萬千,這城市的隱秘難欲如此之多,哪里又是我們能駐足的地方。
寧璽還是沒忍住,抬頭去看他。
行騁感受到了目光,微微低下頭,迎上寧璽的。
在寧璽的眼中,行騁的眼神恣意明快,朝氣俊朗,整個人在這樣粉紅的背景下,顯得純潔、懵懂,自然又飛揚。
成都天邊的月兒已困意漸起,車內的光亮明明暗暗地倒映著兩個人稚嫩的面龐。
公交車向前行駛,往前追逐著一只銜著玫瑰的白鴿。
寧璽永遠感激他。
感激他騎著校門口一塊錢一公里的單車,狂奔來到自己跟前。
他精心打理過的短發,被風吹得凌亂。
他在夏日里發紅的面頰,滾燙而熱烈。
第二十五章
就在這樣山雨欲來的家庭氛圍中,行騁迎來了他高二的寒假。
一月初的期末考試被學校要求補課給推到了中旬,熬到了二十號,終于算是放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