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二十秒,高二又反超了兩分。
背景是籃球場邊兒的紅墻,場上的各色球鞋讓他眼花繚亂,清一色的湛藍校服組成的人墻圍在場邊,手里都拿著飲料,尖叫吶喊……
“高二高二!所向披靡!高二高二!全是明星!”
“高三牛逼!寧璽牛逼!!!”
還有不知所云的高一的小學弟學妹,扯著嗓子跟著瞎喊:“璽哥MVP!”
兩邊兒口號聲都要吵起來了,以前那會兒打球,場邊都只會喊“牛逼”、“斷他”、“蓋他”等等,現在花樣還挺多。
寧璽聽慣了這些莫名其妙的,冷靜下來認真持球,他微微低下身子,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咳嗽了一聲,看了跟前的行騁一眼。
行騁滿腦子的汗,一動不動,眼里是少見的鎮定。
最后十秒,高三落后一分。
寧璽深吸一口氣。
他往后撤一步,行騁也跟著晃了一下上半身,一副要撲過來的架勢。
可是時間不多了,幾乎這一顆球就是壓哨,如果能進,那就能絕殺高二,按照寧璽出手的弧度和力道,基本問題不大。
他不像行騁,出手都是浪投,寧璽反而很珍惜出球的機會,基本都要計算好進球的幾率大小。
他腳腕用力,高高跳起,手腕也使盡了氣力,行騁立刻跟著起跳……
行騁在起跳的一瞬間,偏差了身子。
造犯規。
行騁給了寧璽一個造犯規的機會。
如果這一球不進,那高三還有活路。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寧璽一下明白過來,猛地手腕一抖,拿球的力氣沒足夠,幾乎是朝著側方向一跌!
球出去了,人卻是躲開了行騁撞上來給他造犯規的那一下,寧璽直接給往后摔到了地上。
寧璽坐在地上,半躺著,在一片倒吸一口氣的聲音中,迎著鋪灑一身的冬日暖陽,面前是行騁有些錯愕的神情……
他眼睜睜地看著那顆高三的必勝球,砸到了籃筐邊,從網外滑落到地上。
幾乎是同一時間地,裁判哨響。
籃球賽結束,高二贏了。
場邊又爆發出雷鳴般地歡呼,高三的一片哀嘆,但不少人還是佩服寧璽帶著高三堅持到了最后,紛紛擁上來給他遞水遞毛巾,安慰他,鼓勵他,行騁愣愣地站在一邊兒,喉嚨里梗得說不出話來。
如果不是他剛剛那自作聰明的一下,說不定他哥就真的贏下這場比賽了。
一定會封神的。
寧璽面上沒什麼表情,慢慢站起身來,接過紙巾擦了一把汗,抱歉地笑笑,也不知道是對高三,還是對自己。
他看了行騁一眼,擰開手里的礦泉水瓶蓋,仰頭喝了一口。
在陽光下,行騁都能看清楚礦泉水溢了一些出來,順著寧璽的唇角下滑,淌過鎖骨,匯集于胸膛,再往下,凹出一片兒濕濕的印。
行騁喉頭緊了一下,略有些慌亂地別過目光。
他猶豫地從身后隊友的手里接過一瓶可樂,當著所有人的面,交到了寧璽手上。
寧璽接了,輕輕擰開,碳酸飲料入喉,刺激得他渾身一顫。
他把瓶蓋再擰緊,對著行騁晃了晃,輕聲道:“恭喜。”
陽光正好。
輸了,也挺好。
可能是與行騁一對上,他本來就是輸的。
……
打完球賽的那天下午,高二不用上晚自習,行騁直接提前回了家。
高三還在學校里奮戰,這入了冬,早上晚了半小時上課,夜里就估計得到十點去了。
沒了寧璽一起,行騁回家的路上就走得飛快了,一直直走拐兩個道兒,沖進了小區,直奔上單元樓,站定在二樓,掏書包鑰匙出來開了門。
他指腹捻上落了灰的門鎖,往白墻上一擦,留下個淺灰的印兒。
這會兒差不多八點半,行騁的爸爸媽媽還沒睡,在給行騁熬湯,說他下午打了比賽,得補補,免得改天打球又抽筋兒了,那還能騁哥振臂一聲吼揮刀拿球戰八方嗎。
行騁媽媽單獨裝了一碗密封好,放進冰箱里,說明天中午等寧璽回家,讓行騁送一點兒去。
行騁想了一下,他和寧璽還需要點時間。
他伸手摸了摸碗沿,還覺得有些燙,認真問他媽媽,改明兒還煲湯嗎?
他總感覺,他媽媽給他和寧璽煲的湯,喝起來跟他在外邊兒給寧璽買的湯味道都不一樣,特別香。
偶爾有這種時候,行騁會覺得,寧璽和他是一家人。
這樣好,也不好。
行騁媽媽表情有些擔憂,一邊給行騁盛湯,一邊說:“今天下午,寧璽家里又來了搬家工人……”
行騁慢慢抬起頭:“這次搬了個什麼?”
拿湯匙攪了攪碗里的湯,行騁媽媽繼續說:“空調,也不知道是客廳的還是臥室的……”
“臥室的。”
行騁說,“他家客廳沒有空調。”
別說空調了,沙發,電視,都沒有,只有一盞小臺燈,和行騁拼了命賺回來的一張小桌子。
鞋柜邊兒,躺著行騁買的那雙球鞋。
以前,行騁會覺得,只要寧璽穿著他買的這雙球鞋,能開開心心地走在街上……
那麼,他去哪兒都好。
但現在不一樣了。
寧璽對他有那份心思,甚至可能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
先不說是不是真的特別喜歡,就憑前邊兒一句話,行騁都想拼盡全身力氣去把寧璽拴緊,好好兒捧著,給他一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