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阿姨這麼喊,小寧璽就特別緊張,跑到窗口邊兒往上看,生害怕他樓上那個弟弟,翻窗戶下來找他。
還好這麼多年了,行騁還沒摔下來過。
星期五下午的比賽,絕對是行騁業余生涯中打得最憋屈的一次,憋屈到要不斷給那些老板喂球,得助攻,不能耍帥,還得當陪襯,故意輸,還不能太明顯。
真是技術活。
不過這也是他的工作,只得照做。
行騁在籃球場上一直是遠近聞名的一大殺器,如今還真是為了錢,暫時收斂了鋒芒。
他在場上跟著球跑,為了下一個快攻,拼了命去搶籃板,搶到之后扣在掌心兒里,看著那高高的籃筐……
有時候,在外邊兒打球,他會覺得,自己是不是又成長了一點點?
哥,也就三歲而已啊。
等一等,再等一等我,或者,我跑快一點兒,不就追上了嗎。
行騁抬頭,望著頂上湛藍的天空,簡直要恨死了那三年的春夏秋冬。
三個年頭,三十六個月,多少天行騁算不清楚,就把他跟他哥隔開。
好像生命無常,成長路漫漫,他永遠都追不上。
那天賺的八百塊錢,當場結算,一拿到手,行騁蓄謀已久,加上腦子一熱,坐著地鐵就往太古里走。
他站在貨架邊兒挑了好久,給寧璽挑了雙九百多的籃球鞋。
太貴的這會兒錢不夠,先買雙鞋,預祝一下他哥校運會打爆高二年級,也還好。
行騁沒太在意自己的一心投敵,看著那雙黑白相間的球鞋,越看越高興。
在他的意識里,一千以上的東西,寧璽肯定不會收,但是一千以下,那就算便宜點兒了,作為生日禮物,也不為過吧?
況且錢是他靠自己的本事賺的,他樂意給他哥花錢。
這十月份的尾巴了,十一月的開端,就是寧璽的生日,是周一那天。
今兒下了雨,放學鈴聲一響,行騁也沒帶傘的習慣,提著運動品牌的口袋就往高三跑,一腦袋的水,順著脖根兒往背脊流。
教室里都走空了,寧璽才做完題,收拾東西也慢一些,把文具袋裝進書包里,抖了抖字典上的灰也要往里邊兒裝,一抬頭就看到行騁一個大高個兒,站在教室后門,背后拎著個袋子,望著自己挑眉。
還吹了一聲口哨。
寧璽無語了,差點兒沒一個大白眼翻過去,咳嗽了聲,繼續收拾筆記本。
他這還沒弄完,行騁站不住了,拎著袋子跑到寧璽身邊,摁著他坐下:“哥,今兒你生日,我記得……”
寧璽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袋子,有點兒不好的預感,皺眉問道:“你給我買東西了?”
行騁沒搭理他,伸手就去捉他的腳腕,驚得寧璽猛地往后腿一下,臉都紅了:“你別亂動我……”
手臂力氣大,行騁抓著他就要給他脫鞋,寧璽直接蹬了他一腳:“有監控!”
行騁被監控折騰得有點兒頭疼,要不是之前出的那事兒,他估計今天就強硬著把寧璽鞋脫了!
他現在也只得站起來,把那一雙籃球鞋從袋子里拿出來擺地上,特認真地說:“那你自己換上。”
寧璽連鞋都沒去看,直接問他:“你哪兒來的錢?”
行騁一聽這話,背脊都挺直了:“我自己賺的。”
寧璽想了一下,行騁的確也不是會揮霍家里錢財的主,半信半疑地,冷著臉,站起身來繼續收書包。
這下子行騁有點兒氣,蹲下來又去抓他哥的腳腕子,寧璽一驚,一狠心,說:“行騁,我不能收這麼貴的東西。”
行騁膽子大了,流氓勁兒也上來:“你今兒不穿,我在這兒親你,你信不信?”
要是換在從前,寧璽肯定先揍他一頓,再打幾下行騁說渾話的嘴巴,背上書包,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他做不出任何讓行騁失望的事兒。
寧璽忍著火氣,心里又酸又甜,慢慢蹲下身子,把書包扔給行騁,穿上了那雙籃球鞋。
那天行騁抱著他哥的書包,站在他哥的教室里,看他哥穿上自己給買的籃球鞋,覺得是在看媳婦兒穿婚紗似的。
太好看了。
寧璽系好了鞋帶,把書包奪過來自己背上,拿著傘,提著裝了舊鞋子的口袋,屁股后邊兒跟了個行騁,一路沖著下教學樓的。
到了教學樓門口,行騁把寧璽手里的傘奪過來撐開,說的話也沒什麼毛病:“哥,我比你高,傘我來打。”
寧璽納悶兒了,這也高不了多少啊。
行騁特別得勁兒,高一厘米也是高,頂天立地,我就得罩著你。
我小時候,不是也被你罩大的嗎?
行騁一路走一路貧,逗笑了寧璽好幾次,每次行騁一低頭笑著看過來,寧璽又立刻板起臉罵他:“看路。”
兩個人撐著一把傘,雨下得淅淅瀝瀝,一下一下打在傘面兒上……
聽在寧璽耳里,卻被放大了無數倍。
行騁笑著說:“你小時候打一把小荷葉傘,還擱我面前轉,那水花轉起來,甩了我一身,這輩子都記得你。”
寧璽冷哼一聲:“挺記仇。”
行騁本來還想說句什麼,眼看著走到路沿邊兒上了,再前邊兒的路要下一個階梯,路面的積水已經有點兒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