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行騁沒吭聲,手里的礦泉水瓶狠狠一甩,砸到地上。
他大步走到籃球架下,把這一次汗濕的護腕脫下來扔到垃圾桶里,默默地跟著前邊兒那個背影走了。
一場夏日午后在校園里的球賽,就這麼結束。
……
球賽過后,行騁一路跟著寧璽走,根本不用坐公交,家離得近,踩著行人道的磚線走,沒多遠就到了。
這兒是成都石中,坐標一環邊上,交通特方便,吃的多,學校也特別美。
這學校只有高中部在這里,倒也落得輕松。
行騁今年剛升高二,長得帥人又高,學校校隊里的小前鋒,正一門心思撲到籃球上,球風更是一等一的又狠又利索。
但他跟別的男生不一樣,另一門心思沒撲到女生身上,卻撲到了他前邊兒這個剛剛高四的寧璽身上。
而且是撲空的撲。
小時候,院子里的小孩兒三三兩兩,吃過晚飯就湊一堆擺龍門陣,一起講鬼故事。
當時特別流行那個樓上玻璃彈珠的故事,傳說那些彈珠的聲音其實是滾落的眼珠子所發出的……
小寧璽表面故作鎮靜表示并不害怕,但只有旁邊兒偷瞄他的小行騁知道,他真害怕。
小行騁天天一到晚上就在樓上彈珠。
彈了兩三天,覺得自己做錯了,又拿繩子往他臥室窗戶外邊兒吊漫畫書給小寧璽,吊光碟吊玩具,雖然小寧璽總是不要。
索性把窗簾關了,眼不見心不煩。
一來二去,時間長了,小行騁也不吊了。
兩個孩子都在長大,小行騁天天跑下樓敲小寧璽家的門兒,寧璽哥哥,能一起玩嗎!玩什麼都行!
已經比他高了一大截的小寧璽把門打開,一個籃球砸地上。
“你玩兒。”
涉世未深的小行騁被小寧璽一顆籃球逗得丟盔棄甲。
兩個人算是從此結緣,但是一直不太對盤。
在小區里練個球,小寧璽都要把球袋往場中間一放,當“三八線”。
他說:“你敢過來,我就揍你。”
行騁從小玩兒籃球那麼努力,無非是想挫敗一次寧璽,這個夢想只在高一的一次球賽中完成過,而他當時并沒多大快 | 感。
只要這球是跟寧璽打,就算贏了,在行騁心里,那也是輸了。
先動心思的人,永遠贏不回來。
寧璽也一直是行騁家父母口中“別人家的小孩”。
成績好,長得好,性格雖然對誰都一臉冷冰冰的樣子,但是心是真的熱乎。
除了家庭不太完美、去年沒考好復讀了之外,寧璽身上幾乎沒有什麼令人操心的問題。
行騁發誓,這是他這周最后一次上球場,代替校隊英勇出征,結果碰上前校隊的寧璽覺得高四壓力太大,來練練。
這寧璽不上場還好,他一上來跟行騁打配合,行騁就變成了干啥啥不行,整個人步子都是亂的。
行騁早就打算要好好學習了,這高二剛剛開學,他覺得自己努力一把還是能直接高三的。
連高一下期分文理,他也選的文科,跟寧璽一樣,哪怕文綜對于他來說特別難啃。
他為了學習,住校變走讀。
他為了學習和寧璽,每天提前半小時起床。
當年,行騁一年級,寧璽三年級,好不容易行騁三年級,寧璽又六年級了,讀初中了。
盼啊盼,行騁上初一了,寧璽又高一了……
終于到了一個學校,上學放學能挨著走,在樓道里碰著的時間也變得差不多。
兩個人一路沉默著到了單元樓門口,往里走了點兒,行騁眉毛一挑,特別自信:“我一定要跳個級給你看。”
寧璽看他一眼,伸手輕輕推了行騁一下,行騁沒站穩往后下了幾級階梯。
“連跳三級,直接畢業。”
行騁反應過來了,往上走幾階,想伸手去拉寧璽的胳膊,又不太敢碰:“不是,哥,我真想跟你當同桌。”
寧璽“哦”了聲以作回應,掏鑰匙去開門,把掛在門口的球袋取下來,踢進去,看了眼在樓梯上杵著的行騁:“還有事麼?”
行騁搖搖頭:“暫時沒有。”
寧璽把書包肩帶放了一半兒下來,手一揮:“回去吧,別煩我了。”
寧家大門關了。
今天晚上,行騁頭一次這麼認真地寫作業,歷史試卷翻來覆去地看,時間軸背得一團糟,差點兒沒忍住把書撕了。
他正靠在椅背上琢磨,怎麼背文綜,手機就響了,一條短信。
寧璽發的,就仨字兒:扔繩子。
行騁接下來動作那叫一個迅速,把窗戶一開繩子往下一扔,沒一會兒就覺得繩子變重了。
他一點一點地,小心翼翼地提上來,發現是個本兒,已經比較舊,翻開全是密密麻麻的字跡,還有勾畫的重點,看樣子應該是寧璽高考那一年的文綜筆記本。
翻到第一頁,“寧”字被寧璽自己拿鋼筆劃掉了,旁邊寫了個筆鋒遒勁的“行騁”。
旁邊畫了個豬頭。
……
行騁跟他哥寧璽關系好,全校都知道。
高一的小學弟行騁,破格被招進校隊,明明有實力打首發,但是非要坐在板凳席上,給高三的學長寧璽當替補。
等行騁都高一下期了,打替補也打得風生水起,一時風頭無二,寧璽也已退了籃球隊,專心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