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畢竟某人是個翻天震地的主,善于作妖,區區凡人也不是什麼都能做到,胡亂夸海口這種事玄憫一貫做不來。
“我不大喜歡你穿這身袍子。”薛閑沖他眨了一下眼。
玄憫垂眸掃量了自己的白麻僧袍一眼,他向來圖干凈,最好是一目了然纖塵不染,是以看這種僧袍最為順眼。但若是薛閑不喜,換了也無妨,畢竟都是些身外之物,“換成何種?”
薛閑瞇了瞇眼,低低的嗓子曖昧中又透著一股逗弄的意味:“沒有袍子最好,我更喜歡你滿身濕汗的模樣。”
玄憫:“………………………………”
剛飛回來的黑鳥崽子“哎——”地叫了一聲,翅膀一抖,撞上了樹,噗地一聲落在了地上,翻著鳥眼,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樣。身后那只灰鴿嚇得連聲鳴叫,在枝椏間徘徊了許久。
薛閑見玄憫瞬間癱了臉,額頭壓在玄憫肩上,沉沉笑了。
“行吧,暫且讓你穿著,但是有個條件,今個兒的飯錢你出。”薛閑逗弄完人便站直了身體,仿佛沒事兒人似的大步流星朝前走,走出去一段后,又把雙手背在身后,頭也不回地沖玄憫勾了勾手指。
“……”玄憫頗為無言地看他撩騷,最終搖了搖頭,跟了上去。
青天高遠,山霧如云,林間飛鳥一點,老村炊煙數行。
他們走得不緊不慢,袍擺輕掃卻了無塵埃,山道彎裊,歲月漫長,停停走走便是遙遙一生了。
第100章 發發糖(七)
又是一年蘭秋時, 七月流火, 傍晚的風帶了一絲絲微末的江潮涼意,驅散了前兩月余留下的燥熱之氣,倒是令人心清氣爽。
臥龍縣東邊的胡瓜巷里,有一戶人家張燈結彩,笑語不息, 顯得熱鬧極了。
這間宅子同其他人家都不一樣, 窄門兩邊堆著積年的石料, 那些石料有些雕出了一點形, 有些保留著原本棱角分明的模樣,湊做一堆, 瞧起來倒是不亂,甚至還有些別致。
窄門上頭懸著兩個新掛的紅燈籠, 燈籠上墨色淋漓, 各寫著一個大字:張。
住在這宅子里頭的,正是臥龍縣遠近有名的手藝人,石頭張。而今個兒,是他六十壽辰。他這一輩子東南西北沒少奔波,達官顯貴也見過許多,日子過得絕不算差。
街頭坊間有時候辦個喜事,十分講究排場。但石頭張過壽卻并沒有大辦,他一雙兒女年紀不大,做事倒是穩穩重重,一大早便給街坊近鄰送了白面壽桃,但一概不收壽禮。
真正的宴席只聚了自家親眷,人不多,場面也不大,但都是親近人,自然熱熱鬧鬧。
不過場面不大,不代表宴席準備得隨意。石頭張特地砸了重金,請臥龍縣天香居的廚子來掌勺,仔仔細細地準備了一整個下午,挑的菜品全是天香居的活招牌。
石頭張在廳堂里一共備齊了三桌,家里的親眷連同跟他學了十來年手藝的兩位徒弟剛好能坐滿兩桌,還有一桌則稀奇些,大小同另兩桌一樣,卻只放了四張椅子。
臨到傍晚時,石頭張還讓人搭了把手,在另外兩張桌子與這一張之間,架了一道屏風,顯得頗為神秘。
更引人好奇的是,在著人擺放涼菜碟和消暑點心時,石頭張特地叮囑,素的放一邊,葷的放一邊,別攪混了。
畢竟都是自家人,對此舉動并不介意,只是十分好奇地問了石頭張兩句。
石頭張擺了擺手,簡單解釋道:“貴客。”
幾近完滿的圓月映上天邊時,屋門被篤篤敲響了。石頭張連忙迎出去,一看見屋外站著的人,便笑開了,頗為熟稔道:“廿七來了,嘶——我怎麼覺著你又長高了一些?”
站在屋門外的人正是陸廿七,十來年過去,他早已不是當初那瘦小得過分的模樣,除了眉眼間依稀還留有曾經的影子,額心命宮處的血痣還在,其他都和當初區別甚遠,高高瘦瘦的模樣,倒是有些像曾經的江世寧,帶著絲書生氣。
“是你又縮了一些吧。”陸廿七答道,“上回在李家鋪子門口碰見你,你還沒弓背呢。”
他說起話來依然涼絲絲的,乍一聽有些嗆人,但石頭張這種聽慣了的,則毫不介意。
“年紀到啦,做這種手藝活的,哪天不是彎腰低頭的,我這背弓得還算晚呢,哪能跟你們比。”石頭張擺了擺手,滿不在意地拽著陸廿七往屋里走,“你拾的那一溜娃娃呢?”
“下午玩累了,歇得早,他們在這里也呆不住,再過幾年吧。”陸廿七回道。
興許是因為十九就是被陸家老爹從山上撿回來的,陸廿七大一些后,在道邊橋下偶爾碰見被丟棄的孩子,便會將他們領回來,教書認字,他這些年因為扶乩遠近聞名,多幾個孩子也不愁養不活。
原本石頭張給陸廿七去請柬時,讓他把那三個蘿卜頭帶上,不過廿七婉拒了,那些孩子早年的性子還沒磨轉過來,防備心重,也格外怕生。
于是石頭張也沒有勉強,他是個碎碎糟糟的性子,喜歡管些閑事。
起初看到廿七的回書,還有些擔心這些孩子養不熟,不過他轉而一想,便又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