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門剛要掩上,就被薛閑抬手攔住了。
“勞駕,借地躲個風。”薛閑道。
老瞿一聽,還有些遲疑:“是人是鬼?”
不過未等薛閑開口回答,他又自顧自地喊道:“應當不是鬼,我那辟邪的串子掛得明晃晃的,鬼也不敢來……你們是誰啊?來我這做什麼?”
“來問一件事。”薛閑答道。
老瞿依然把著門,遲疑著沒讓他們進:“何事?”
“聽說你是朗州霞山一帶的人?”薛閑對于進不進門,本也無甚所謂,畢竟這小屋著實有些矮,他和玄憫兩人進門還得低頭,若是在門口就能問得清,倒也省得彎腰躬身的麻煩了。
老瞿點了點頭,“是啊,怎麼了?”
“方才送一位小兄弟回鄉,聽他提了一句,說他少年時候聽你講過,朗州霞山一帶有不少神藥?”
老瞿一臉奇怪地聽了一會兒,又摸著下巴琢磨了片刻,還是松開了門把:“進來再說吧,站著怪累的,我腿腳不好,受不住。”
這老瞿似乎是個獨居已久的,屋里也沒個收拾,也不知多久不曾通過風了,憋悶出了一股子餿味,僅是餿味也就罷了,還混雜著一股蒜味。
他手一松,木門一開,這一言難盡的味道便糊了薛閑一臉。
薛閑:“……”要不還是站著說吧……
他綠著臉憋了一口氣,低頭彎腰跨進了門,又一把捉住想留在門外的玄憫,將他也一并拽了進來。
趁著那瞿老頭兒轉身摸索著坐下的工夫,薛閑一把抓起玄憫的僧衣,掩在鼻前狠狠吸了一口,這才緩過來一些。
玄憫:“……”
瞿老頭不算個好客的,也沒請兩位坐下,他這屋里攏共也沒幾處可以坐人的地方。
“你們問的是什麼神藥啊?”他自己窩坐在鋪了厚布的椅子里,瞇眼問道,“朗州那一帶蟲草多得很,有些神藥不稀奇。”
“可有續命或是改換禍福的?”薛閑試探著問道。
瞿老頭斜睨著他們,好半晌才道:“那種神藥傳言是有的,不過并非同一種,據說攏共有兩種,生得極為相似,但效用卻是南轅北轍,一種能續命,一種則傷命,還有傳言說其中一種能捆上三生的,也不知是哪種,反正咱也沒那命見識,真假如何也就全靠耳朵聽。”瞿老頭絮絮叨叨地說著。
“那你可知那藥生在何處?”薛閑又問道。
老瞿倒是沒讓他們失望,還真給圈了個相對具體些的地方,“百蟲洞啊!”
薛閑了然,“那便行了,當地人是否都知曉百蟲洞在何處?若是知曉,我們到了霞山再問。”
“哪兒啊!”老瞿擺了擺手,“你要真去問了,保準兒沒什麼人能答得上來。”
薛閑皺了皺眉:“為何?”
“你是不知道,咱們那處的蟲子有多毒。百蟲洞這名,光聽著就去了半條命。況且誰沒事琢磨這些個不真不假的傳言吶?”瞿老頭道,“我之所以聽過這些,也是因為我祖上是巫醫,凈愛鼓搗這些東西。實話說了吧,你們算是問對人了,也就我老瞿能給你們指條明路了。”
他抬手,用食指在另一只手掌上劃著,道:“你們到了霞山一帶,這麼走,繞到西南山口,那面有三個峰,其中一處山頂有個彎折的崖,百蟲洞就在那附近,至于是跳到崖下頭還是怎麼著,我就不清楚了,你們若是有命,就各種法子都試試吧。
”
有命啊,最不缺的就是這個了。
薛閑嗤了一聲,心說還真不算麻煩,大不了將那整個山崖盤著找一遍,于他和玄憫而言,也不算是多難的事。
其實要真說是藥,薛閑反倒不那麼信了。但要說是“百蟲洞”,那可能還真找準了。畢竟玄憫所中的那玩意兒叫做“同壽蛛”,可不就跟蟲有關麼。
單靠一種蟲就能續命改命,那自然是無稽之談,但若是用那蟲子養出的蠱,再借由某種符陣或是旁的邪術催一催,興許還真能有些成效,只是這種東西想必只有一方受益,另一方怕是有得受折磨了。
問到了地方,兩人自然不會久呆。薛閑臨走前掃了眼屋內陳年腐朽的破舊擺設,默不作聲地丟了顆金珠在門后掛著的布袋里,算是問話的報酬。
瞿老頭是個古怪性子,但不招人討厭。他也不問薛閑他們要做什麼,二人告辭他也不打算送,但在薛閑拉開木門,正要跨出門外之時,那瞿老頭又說夢話似的喃喃了一句:“不過啊,我奉勸一句,那東西即便找著了,最好也別用。我祖上傳說出過一個情種,據說是想將自己的命續出去還是想捆個來生來世,我也記不大清了,總之最后過得十分難熬,生不如死,也不知圖個什麼……”
他說完,有自嘲似的道:“不過這話啊,我給多少人都說過,沒人信,都說我瘋瘋癲癲的。你們也就這麼聽一耳朵,走吧走吧,我再睡會兒回籠覺。”
“我可沒那麼閑得慌,再說了,我再續命還得了?”薛閑漫不經心地答了一句,沖瞿老頭一擺手,推著玄憫出了門。
問到了想問之事,二人自然不會再多耽擱,當即循著村里阡陌縱橫的小道,朝村口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