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醫鈴能算得上是個信物麼?”薛閑將醫鈴朝前一遞,懶懶問道。
他一直坐在門邊的石雕上,被石頭張擋了一半,這會兒一出聲,陳嫂他們的目光才投了過來。
杏子盯著他上上下下掃量了一番,忽地紅了臉,有些靦腆地朝陳叔身后躲了躲。
陳叔結果那銀醫鈴,只看了一眼便道:“我見過,往年江大夫總帶著這個。”
他看見醫鈴一側刻著的“江”字,便把它還給了薛閑。
可是江家畢竟不是壽終正寢的,一家都死于走水,現今卻有素未謀面的陌生人拿著江家的東西突然找上門來,心有懷疑著實太正常了。
“幾位是江家的……”老陳還有些不大放心。
“近鄰。”說不了遠親,石頭張便只好說了另一個,“受江家小公子江世寧所托,來將這世代祖傳的醫鈴交給他長姐,另還有一些關于他爹娘的未盡之事,需要找他長姐商議。”
“怪不得……”杏子忽地開口道,“可是少夫人這會兒不在,要不你們先進院來喝口茶?”
她這態度和先前怕得要死的模樣截然不同,聽得陳叔陳嫂一愣一愣的。
敢情這會兒不是你嚇得直叫的時候啦?
不過這姑娘根本不曾注意到陳嫂的眼神,她的目光還悄悄停留在薛閑身上。
“有勞。”石頭張半點不客氣地應道。畢竟這一路又是上天又是入水的,能有個凳子坐有口熱茶喝,那簡直求之不得。
既然杏子已經開了這個口,石頭張又已經接了話,陳叔心中即便依然有些疑慮,也只得將幾人迎進了門。
陳叔陳嫂在前頭帶路,杏子磨磨蹭蹭按著門等了一會兒——
石頭張進門了,陸廿七也跨過了門檻兒,只是動作略有些摸索,被回頭的陳叔注意到了。
“這位小少爺……”陳叔遲疑道。
“半瞎。”陸廿七自己冷冷淡淡答了一句。
陳叔: “……”
杏子特地落在陸廿七之后,打算給還坐在石雕上的薛閑引路。
結果她一抬頭,就眼睜睜地看著玄憫將薛閑抱了起來。
杏子:“……”
陳叔一回頭又看到了這瞎眼的一幕,忍不住又問道:“這位公子……”
“半癱,”薛閑同樣毫不避諱地回答道。
陳叔:“……”這究竟是怎樣的一群人……
一個半癱,一個半瞎,一個矮胖中年人,一個不搭理人的和尚……
怎麼看,怎麼對人起不了什麼威脅。
陳叔索性便放下了那點兒疑慮,真真誠誠地招呼起來。
“你們少夫人幾時回來?”薛閑見杏子總紅著臉,覺得這姑娘挺有意思,又沒什麼心眼兒和防備,便對著她問了一句。
這孽障不作妖的時候能靠皮相哄人,說話時內容得體有禮,調子卻有些懶散,雜糅出了一種漫不經心的味道來。
杏子被他一問,臉更紅了,溫溫和和地道:“少夫人給趙老爺的夫人診脈去了,少爺陪著一道。五更沒到就走了,頂多一個時辰就該回來了。”
“診脈?”
“咱們少夫人可厲害了!”杏子道,“縣里各位夫人小姐身子不適,都來請少夫人,診得可準了,藥到病除。就是有些辛苦……”
不愧是醫家出身。
眾人心中感嘆的同時又免不了生出一絲擔心,畢竟傳言這清平縣疫病肆虐,做大夫的,大約是最容易被染上的……
他們在后頭的一個院內客堂邊喝茶邊等著,本以為得等上好一會兒,誰知沒過一盞茶的功夫,一個十歲左右的少年一身狼狽跌跌撞撞沖了進來,一進院就叫著:“不好了不好了!少爺少夫人出事了!”
第47章 大善人(二)
端著茶盤進屋的陳叔陳嫂被驚了一跳,手里的茶盤咣當一聲散了一地,瓷片飛濺,打到了石頭張和玄憫的腿,而他們卻連道歉都忘了。
“出事?!”四道聲音異口同聲地響起——陳叔、陳嫂、杏子……還夾著江世寧。
只是事出緊急,并沒有人注意到他的聲音。
“出什麼事了?!”陳嫂一把拽住那回來報信的人,“你這孩子倒是說話呀!怎麼就你一人回來了呢?”
“少爺……”那少年約摸是一路奔回來的,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話說的斷斷續續,他急喘了兩口道:“我們回頭走到吉慶街拐角的時候,那個死角巷子里突然躥出了七八個乞丐,少爺和少夫人被他們擄走了。他們速度奇快,就好似是專程等在那里的!”
“什麼?!”眾人詫異道,“擄走了?!擄去哪里了?”
“我,我不知道——”少年快哭了,愧疚又自責道:“我被少爺和少夫人推到了一邊,在地上滾了個跟頭,再爬起來時,他們便不見了蹤影。我追也追不上,找也找不著,我沒用……”
他嗚咽咽地解釋著。
“他們往哪個方向去你可曾看清了?”玄憫突然出聲道。
少年似乎這時才注意到房里有陌生人在,他被問得一愣,抽抽噎噎地道:“南邊,但是那邊街巷太多,三躥兩躥就丟了。”
“找一樣你們少爺和少夫人剛碰過的東西。”玄憫又開了口,目光落在了陸廿七身上。
“對了,咱們有人形羅盤。”薛閑慈祥地摸了摸陸廿七的腦袋,被廿七面無表情地擼了下來。
“剛碰過的東西?”陳叔陳嫂一時間并沒有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