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指望這雪能停。”疤臉男似乎猜到了他所想的,他抹著嘴,撈起桌上破布裹著的長條,道:“走吧,捎你們一程,我們剛好也要往清平縣的方向走。”
我們?
江世寧一愣,就見這疤臉男站起來的時候,茶亭里陸陸續續站起了有八九個人,男女老少皆有。
玄憫正要跨過門檻,便聽見那疤臉男的話,抬眸看向江世寧:“怎麼?”
“這位大哥心好,說能捎我們一程。”江世寧解釋道。
說著這話時,疤臉男已經走到了門口,他剛巧暼到了玄憫懷里,頓時腳步一頓,指著道:“這裹著的是個什麼玩意兒?”
玄憫淡淡道:“人。”
“死了?”疤臉男看著那黑布蒙著的腦袋,皺著眉道:“那就不大方便了,畢竟我們有老有小,沖撞了就——”
他這話還沒說完呢,鐵了心裝死的薛閑一聽他要反悔,當即一掀黑布,一臉麻木地拖著調子道:“沒死,活得好好的。”
疤臉男:“……”
江世寧在后面默默扭開臉,心說萬一被認成腦子有洞的,同樣不讓上車,那就有樂子了。
誰知那疤臉是個承受力不錯的,他默然無語地跟薛閑對視一眼,又掃了眼薛閑蒼白的皮膚以及玄憫無波無瀾的臉,大約覺得這樣的人也作不出什麼妖來,便點了點頭,道:“行了,別耗著了,快走吧!晚些時候雪還會大,那路可就不好走了。”
疤臉男一行人共有三輛馬車,一輛驢車。
馬車箱還不小,能坐下四個人,驢車放的是他們的行李雜物。
江世寧站在這小車隊邊看了一眼,正想張口問問疤臉男他們是做什麼的,剛吐出一個音,他就感覺一個微微有些燙熱的手掌按住了他的手臂。
他一愣,轉頭就見玄憫正站在旁邊,而按住他的則是薛閑。
就見那祖宗撩開黑布,露出一只眸子,沖他瞇了瞇,食指貼在嘴唇上輕“噓”了一聲,壓著嗓子道:“別問,也別驚著他們,上車就好,只是別離他們太近。”
興許是薛閑聲音太輕的緣故,聽得江世寧莫名豎起了一陣汗毛。
作者有話要說: 對了,一直忘了說一聲,文里的地名,大地方比如州府之類,都用的是真正存在的,因為比較方便形成空間概念,但是縣城之類的名字全是編的。
第37章 戲班子(二)
那疤臉男看著一臉兇相,不是個好相處的,實際倒是個好心的。確切說來,和他同行的那些男女老少都是熱心腸。那疤臉男跟他們說了之后,他們非但沒有顯出絲毫的不樂意,還主動騰挪了地方,直接讓了一整個空車廂給薛閑他們。
這樣的雪天,山間鄉郊的路有些難走。約莫是怕有掉隊的,這幾輛馬車之間都系著繩子,一輛牽著一輛,跟在最后的是運著細軟東西的驢車。
疤臉男將頭臉裹嚴實,又在懷里揣上了烈酒,坐到了打頭的馬車前,又吆喝著其他人幫忙把卡在車輪前的軔木拿開。
“發軔了,坐穩。”他沖后頭喊了一句,便驅著馬車出發了。
薛閑他們就坐在第三輛馬車里,四人的地方坐上五個人倒也算不上擁擠,主要是江世寧實在太瘦了,而陸廿七的身材又頂多算是個半大孩子。倒是勻出了不少空間。
玄憫平日里不怎麼愛理人,除了薛閑,誰也不敢跟他沒臉沒皮的。
坐在馬車里,自然也都慫慫地避讓著他。至于薛閑……
反正石頭張見他就如同耗子見了貓,每被他看一眼,都有些頭皮發麻,仿佛隨時會有九天玄雷蠻不講理地劈落下來。
于是在馬車里落座時,石頭張、陸廿七和江世寧十分默契地坐在了一邊,將另一邊留給了那倆誰都不方便惹的祖宗。
薛閑抱著自己用來遮頭蓋臉的黑衣,坐直身體時,掃了眼對面,又掃了眼身邊,皮笑肉不笑地沖著石頭張他們道:“真是謝謝你們啊。”
石頭張哭喪著臉扭過頭去:“……”明明三個人,為何非要盯著我說。
疤臉男這一行人大概沒少走南闖北,拉車的驢馬奔走多了,都養出靈性了。僅僅靠他一人在打頭的車前把控著方向和速度,后頭幾輛便穩穩當當地一輛跟著一輛,倒是省了些人力。
車上的布置也算得上全乎,遮在窗上的布簾特地釘上了一層厚厚的毛氈,沉甸甸的,不易被掀起來也不易透風。
兩邊車座之間,還擱了一張窄窄的木幾,高矮剛好,既不別著腿腳,又能放些東西。車蓬一角還用鐵皮釘了一個半弧形的卡托,一個可以放燈油和燈芯的小盞便架在里頭,隨時可以取下來點上。兩邊還整整齊齊地疊著薄薄的褥子,不大,就是老人家冬天用來捂著膝蓋腿腳防風的那種。
“東西還挺齊全。”石頭張仔仔細細地看了一圈,感嘆道:“看來是常年在路上跑的人,都快以車為家了。”
上車前,疤臉男那行人中的一個老婦人還熱心地塞了個銅暖爐給他們,說是放在馬車里能暖喝點,又給了他們一個小包袱,道:“里頭有些干糧,車里備著酒,冷了便就著酒吃一點,熱熱身子,往前要走兩條山道,雪天路滑,天黑前不一定能到前頭的縣城,別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