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廿七看著地上的水跡,哼了一聲算是應答,勉強把臉色收了收。
陸十九在石門前停住步子,抬手覆在石門上。他盯著墓門,輕輕眨了眨眼,道:“會有些危險,記得跟著我。”
在他眨眼的瞬間,陸廿七也忍不住眨了眨眼,眨完又晃著腦袋用手用力揉了兩下。
“怎麼?”玄憫余光暼到,問了一句。
“眼睛忽然有些發糊。”廿七又用力眨了眨,咕噥道:“好像又好些了,不管了,先出去要緊。”
玄憫目光從他額前的那些傷痕上掃過,又落在陸十九身上。
江世寧跟著他的視線來回看了一遭,忽然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就在那答案呼之欲出之時,陸十九一把推開了石墓門。
空洞森然的開門聲緩緩響起,玄憫手指間那道符紙燒出的火猛地一跳,突然毫無征兆地滅了。
第24章 江底骨(一)
周遭倏然一黑,眾人腳步皆是一頓。
江世寧和陸廿七倒抽了一口涼氣,急而短促地堵在了嗓子眼兒里,不上不下,硬是不敢呼出去。
一陣陰寒的風從推開的石門中兜頭撲出來,帶著一股說不出來的難聞怪味,潮濕、腐朽,涼得人頭皮發麻。
就連被煮著的薛閑都略有感覺,只不過如此陰涼的風對熱得神志不清的他來說,倒并不討嫌。只是頗有些揚湯止沸的意味,治標不治本,堪不上什麼用處。陰風一過,他便又熱得直滾了。
尋常人熱到這般份上,腦子基本就是個擺設了。薛閑也不例外,他在口袋里來回晃蕩,夢游似的琢磨著怎麼才能把自己從暗袋里蕩出去,哪怕透口氣也行。
這種時候,他也無所謂什麼要臉不要臉了,只在心里毫無道理地埋怨玄憫為何不能把手指伸進來讓他貼著涼快會兒。
因為腦子已經是擺設了,所以這祖宗心里埋怨時嘴上也沒閑著,嘀嘀咕咕個不停。他大約是把心里琢磨的那些下意識說了出來,只是神志不清以至于嘴皮子也不那麼利索,活似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顛來倒去就是那麼幾個詞,都不帶換的。
陰風一過,火苗一熄,江世寧他們各個屏著呼吸,僵成了棺材板兒,自然一下子靜了下來。
于是他這叨叨咕咕的聲音便隱約透了出來,伴著讓人打抖的陰風,別有一番滋味。
“這是什麼聲音?”陸廿七聲音都哆嗦了,“哪兒傳來的?”
“大師,能再點個火麼?”江世寧惴惴不安道。
乍然的黑暗隱匿了眾人的身影,活似所有人都被吞噬了,只剩下自己。
都說夜里極其安靜的時候,感官會錯亂,遠處的聲音聽著就好似響在耳邊,很難判斷距離及方向。
玄憫最初聽到隱約的哼唧時,摸符紙的手也是一頓,片刻后,他才發現這夢囈般的聲音是從他腰間的暗袋里傳出來的。
這孽障又在作什麼妖?
玄憫皺了眉,側耳分辨了一會兒,結果就聽那妖孽反反復復就在嘀咕一個詞——禿驢,野蜂似的嗡嗡嗡個不停。
玄憫:“……”這是又怎麼他了?
他大約也頗為無奈,懶得再搭理,而是摸出了一張新的符紙,打算重新點一捧火。
火苗剛一燃起,便又是“呼”的一聲,滅了個干凈。
“別費勁了,點不著的。
”陸十九平平淡淡的說著,又使了一把力,整個石墓門被徹底推到了一邊。
有了眾人身邊那一片漆黑的映襯,墓門里頭反倒透出了一些瑩瑩裊裊的微光。
那光亮極其淺淡,好似在炭木上灑了一層透薄的霜,勉強能勾出人影輪廓。
走在前面的陸十九不再出聲招呼,徑直走了進去。玄憫拍了拍腰間那念念叨叨的主,頭也不回地對江世寧他們道:“跟緊。”言罷,也抬腳進了墓門。
江世寧和陸廿七不敢獨自留在隊末,忙不迭跟了過去。
兩人進門的瞬間,陸廿七感覺腳底不知踩了個什麼石子,硌了一下,就聽轟然一聲巨響,石質的墓門便猛地關上了,震得他當即打了個尿驚,簡直想掉頭就跑。
墓門里雖有微光,總體卻依然是暗沉沉的。甚至看不清這地方究竟有多大,腳下和四周有何物,頭頂是否——
“等等,頂上那幾個是洞麼?”江世寧突然出聲,仰著臉指著上方。
個是洞麼
是洞麼
麼
……
一句話硬是蕩出了幾層回音,聽得江世寧當即硬在那里,維持著一手指天的姿勢,縮著脖子一動都不敢動。
陸十九低低“噓”了一聲,壓著嗓子道:“聲音小一些。”
他這句悄然如同耳語,回音便小了許多,不如先前那樣空洞下人。
玄憫抬頭看了眼,就見正上方有七個極小的洞眼。
他伸手在虛空中略微感受了一番,道:“不是洞。”若真是洞眼,這地方的陰風不會是如此方向。
“夜明珠。”他看了一會兒,冷聲道:“剛巧七枚,位置正對北斗。”
經他這麼一說,江世寧他們便有些恍然了,那七個看起來渾圓的確實不像是洞口,果真是排成天罡北斗的夜明珠。
珠子涼白的光較之外頭的天光要陰寒得多,淡淡的從頂上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