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星嘆口氣,他沒想著將對方策反。既然走上犯罪的道路,估摸也從未想過要回頭。只是傅大師稍有顧慮,他回頭瞧一眼古大圣慈寺的牌匾,金字耀眼,恢弘大氣。
他暗道,罪過罪過。
遠處天際劃下一道閃電,蜘蛛網般劈開天幕。城市霓虹燈今夜多數罷工,唯剩幾盞亮在雨夜中,勢單力薄。
轟隆的雷聲雨聲風聲交織,水霧撲面而來,令傅云星半瞇眼。他纖長的睫毛上掛了幾顆水珠,瞧著世界還有點旖旎。
傅云星從兜里掏出布條,嘴咬著一端,另一端往手上纏。這玩意許久沒用過,追溯到上次還是畢業綜合格斗那天。別人都戴拳套,就他不喜歡。嫌重。
明早還上班,可不能滿手血污去誦經。職業操守還是有。
“可能你這種人沒什麼信仰,不信佛神基督安拉之類,也不信邪教,走上極端就難免容易反社會。不怪你,各有各的苦衷。但我不會放過你,否則對不起死去那些人。”
傅云星一步步走進雨簾,從陰影走進光亮處。他的輪廓逐漸清晰,雨水順著臉頰墜到下頜。T恤貼在身上,勾勒一身漂亮肌肉。
高空俯瞰,雨線成錐型往下落,落到地面乍破四濺。
“說句題外話,沒信仰,但得尊重別人的信仰。”
傅云星音量不大,剛好是男人能聽到的程度。
“第一佛前不作惡。畢竟身語意業不造惡,不惱世間諸有情。正念觀知欲境空,無益之苦當遠離。你血灑佛門,怕是污了我司大門。”
“第二佛前不做愛。貪愛淫欲甚鄙穢,能生苦惱喪天趣。戒色戒欲,佛門規矩。
上回還有對男女在佛堂茍合,被我逮個正著。”
傅云星聲音懶懶的,說到這兒竟有些笑意。
“男的萎沒萎我不知道,一個電話送派出所去。還好我司寬宏大量,沒賞他們官司吃。你看這小說真害人,尋刺激上哪兒不好,偏偏是佛門圣地。”
“如果你今天有幸從我手上逃出,以后可別犯類似錯誤。”
“你他媽別廢話!”
男人遽然一聲爆呵,亮出匕首刀刃飛奔而來。腳下水花亂濺,一聲聲踏在空寂的夜里。
傅云星將巧纏好布帶,他盯著男人笑。笑容陰森,眼底冰涼。
“耐心點嘛,還沒說完呢。”
“這第三個忠告,混江湖的都知道,單人不進廟。至于為什麼,你現在就能知道了。”
風聲凜冽,電閃雷鳴。咆哮雷公在半空噼里啪啦一陣怒吼,驚得城市內大半車輛警報聲四起。
白光照亮傅云星的臉,沒漏掉他嘴角冷笑。男人舉著匕首撲來時,傅云星雙手成拳,避也不避地迎了上去。
“昨天雨太大,半夜是被雷聲吵醒的。以后你睡覺記得關窗戶,我進去時臥室就跟進水似的。”
陳燕西端著早餐走進餐廳,雨后空氣舒爽,夏季炎熱褪去不少。
金何坤洗漱完畢,拿了兩套衣服過來。
“你半夜進我房間。”
“重申,我是被雷驚醒。爬起來關閉所有窗戶,外加斷電,生活常識行吧。”
“哦,常識。”金何坤走近他,捏著陳燕西下巴左右看看,“黑眼圈青成這樣,你就一晚都沒怎麼睡。唬誰呢,老師。”
陳燕西莫名紅耳朵,“你他媽愛信不信!”
“信信信,你就是說成夢游我也全權支持。”金何坤懶得拆穿他,提著襯衣懟在陳燕西跟前,“來,選一套。
”
陳燕西后退幾步,“干什麼。”
金何坤眨眼,“穿啊,難不成你今天出門裸奔。”
“我們是要去見編輯,好歹對方是個人。身在都市,能不能有點禮儀自覺。”
陳老師嘴里叼著三明治,覺得招惹金何坤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錯誤。
坤爺這人,生活儀式感爆棚。講究,精致,不做作。干干凈凈的男人味,陽剛氣十足。穩穩當當地介于糙漢子與娘炮之間,俗話就是男女通吃那一款。
陳燕西不怎麼愛打扮,因老輾轉世界各地。沒有灰頭土臉的日子里,拾掇拾掇也就一件衛衣或T恤打天下。
兩人合用鞋柜,金何坤占去大半,皮鞋運動鞋款式不一。陳燕西倒好,除了偶爾回來買幾款當季皮鞋,剩下全是運動鞋或人字拖。
陳老師說了,出海得穿人字拖,方便。就是經常拖沒了,人還在。
活在都市里嘛,運動鞋的場子。皮鞋真心不舒服,他也不愛穿西裝。勒得慌,難受。
金何坤不止一次唾棄陳燕西的衣櫥鞋柜,上回抽空趁著老師不在家,里里外外“大掃除”。香水洗發露沐浴露換全套,衣服褲子鞋子買新款。
陳燕西說不上多感動,只問:“噯坤爺,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搶銀行了,這他媽給我栽贓呢。”
“咱片區直走五百米再過幾條街,就是警局。現在自首還來得及。”
金何坤氣得七竅冒煙,當晚將陳燕西抵在衣柜上做了不下八回。滑動推拉門撞得哐哐響,新衣服散落一地,白色液體沾在上邊,說不出的浪蕩。
彼時金何坤貼在陳燕西耳邊直念,老師,老師。這才叫栽“贓”。
你可得記好了,是誰把你弄這麼“臟”。
陳燕西斜盯著他,又氣又沉迷。實在捱不住愛海中的甜言蜜語,手里抓著件襯衣,上面還有殘留的大吉嶺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