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燕西曾提醒坤爺,遇上鯨魚不吃驚,沒遇上也在情理之中。千分比的幾率。不過照今天情況分析,可能更低。
晚間吃過飯,露天辦公處聚集著工程隊人員,其他幾名科學家正和工程師交流。
金何坤這才知道,他們是兩撥人。唐濃這邊主要以拍攝視頻為主,法國牽隊的自由研究者是來研究鯨魚“社交性”的。
看樣子,兩撥人皆一無所獲。
閑下來的傍晚挺愜意,比當初在仙本那舒服一些。要是住宿條件再好點,差不離是一次蜜月旅行。
陳燕西搬來桌椅,跟金何坤面朝大海,一人拎一瓶汽水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海風浮動,掠起陳燕西的額前發。金何坤思量許久,還是問,“如果,我是說如果劉易豈出事。你就不能不去救援麼。”
“這不是我想不想去的問題,”陳燕西說,“這得算是否仗義。”
“仗義不能當飯吃,這都什麼時代了。你還真以為自己縱橫馳騁的大俠啊。”
“想成為大俠的是你不是我,要不然當初我也學詠春不學潛水。”
陳燕西全憑嘴巴快,反咬一口。
新鮮出爐的金大俠發覺自己真沒法兒反駁,只能選擇曲線救國,“你出事怎麼辦。”
陳燕西非暴力不合作,“涼拌,這得看天意。”
金何坤滿腦門官司,恨不能把陳燕西原地抽成陀螺。
“我說你就不能安分點,非要去當傻逼嗎。”
“巧大發了,”陳燕西點點頭,“我就是傻逼。”
兩人眼神隔空相撞,誰也不退讓半步。
其實這不怪陳燕西,也不怪金何坤,各有各的立場。什麼義氣、權衡、生與死。他們從不同角度出發,自然選擇不同。
陳燕西野慣了,覺得去洞穴里打撈個尸體沒什麼大不了。自他走上這條路,從來就把腦袋拴在褲腰上。活多久,沒想過。
陳明夫婦的意見不做數,他們也沒什麼意見。畢竟孩子是獨立于父母存在的個體,陳燕西選擇如何度過這一生,那是他自己的事。
金何坤是純粹看不慣。他選擇安全,亦是“安全”成習慣。飛行工作要求他每一次起飛降落,都將所有人的生命安全放在首位。
要是拿進小說比較,陳燕西是“朝不保夕”的江洋大盜,金何坤就是“遵紀守法”的朝廷走狗。
他倆撞一塊兒,至今沒拆伙,全靠那點PY交易。
也算是人類社交的奇跡。
再這麼干坐著,可能會引戰。陳燕西掐著點到為止,起身去找范宇。
“那邊可能需要人手,我去看看。”
金何坤沉默,實則氣不打一處來。陳燕西總能把他搞得上躥下跳,生怕第二天就得給這貨收尸。
他盯著陳老師遠去的背影,瘦削的一抹剪影,逐漸融進辦公處的大燈里。
晚霞鋪陳在天際線,海鳥低飛。
金何坤無奈地撤了火氣,拿過陳燕西剩下那半瓶汽水。千萬條霞光印在瓶口,似還殘留著老師嘴唇的余溫。
能有什麼辦法。金何坤的指腹輕輕拂過瓶口,望著不遠處海面出神。
“怎麼,你倆這是吵架了。”
唐濃的聲音從后邊傳來,拖開陳燕西的椅子坐下。他用陳述句,嘴里叼著煙。
這下斯文氣質里,又混了點痞氣。
“今天沒遇上鯨魚,純屬運氣不好。以前也說了,需要耐心、恒心和毅力。急不得。”
金何坤擺手,“不是因為這個。
”
“那是因為劉易豈?”唐濃想了會兒,干脆換個方式問,“你希望他良心受譴,還是希望他去做想做的事。”
金何坤轉頭盯著唐濃,“博士,何不直接說我倆不合適。”
“這樣大家都敞亮點,也坦誠點。”
“沒有誰和誰天生就合適,總得有人妥協、有人退讓,這是感情里的規則。”
唐濃講話時條例清晰,像在匯報科研結果。
“我們這行,阿燕這行,誰能有個定所。總在不停漂泊,不停輾轉各地旅店船只。不停向家人解釋,我們此行要去多久,兇吉未卜,可能不會回家。然后轉身投入海洋,像你今天所見。坐著漁船,去等一個萬分之一的機率。”
“你要能接受這樣的陳燕西,你就該讓他去做自己的事。”
“包括放他去送死?”
金何坤嗤笑。
唐濃跟著笑,“那我問你,阿燕可曾有過一次,就一次。”
“阻攔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金何坤皺眉,正要開口。
唐濃卻打斷他,“這話,你可要想好再說。”
第三十三章
“昨天你跟金何坤說什麼了。”
范宇拿著海洋感知儀,試圖與來這兒閑逛的鯨魚“交流”。運氣不太好,昨天他們在這里碰壁,貌似今天依然如此。
唐濃耐心極佳,靠著范宇輕聲說:“給他倆加把火,感情的事經不起消磨。”
范宇疑惑,“你是想把阿燕推給他,還是想把金何坤推出去,我看兩人的表情都不太好。”
“我只做了朋友該做的事,至于最后會不會在一起,看造化。”
唐濃整理濕衣,如有必要他會跟著下潛。
范宇:“問題是,他倆合適麼。都是滿世界‘浪蕩’的職業,兩個沒定性的人在一起?生活又不是小說。
”
“那我們當年合適麼,”唐濃轉頭,眼睫深深,常年冷漠的臉上勾出一絲笑意,“我就給金何坤說,感情不僅有進攻,還伴隨著妥協退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