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麼他鄉遇故親,學得快一點。
狗屁不通。
陳燕西沒什麼夢想,掙大錢的借口也僅是嘴上說說。作為當代青年,不供房不養老,他實在算人生贏家。
想想同批次千禧年出生的小孩,如今誰不是房奴狗、脫單又脫發,就是不脫貧。早把小時候寫在試卷上的“我有一個夢想......”丟在了犄角旮旯。
獨獨陳燕西,活成一只驚天老妖精。風流瀟灑,渾身不老的少年氣。每每同學聚會侃大山,別人聊著奶粉小三惡婆婆,從股票炒盤到當官。
陳燕西就一句:我無業游民,只潛水。
十分格格不入。
再然后,同學聚會他也不去了。
陳燕西走近潛店時,不少出海的潛導跟他打招呼。他單手揣兜里,轉頭去推門。潛店的玻璃門光潔透亮,店面不大,一眼能望到底。
接待廳中央站了一人,背對他。這身形十分相熟,搞得陳燕西不由自主瞇縫一下眼。
對方穿著T恤衫與運動褲,肩膀寬闊,衣服罩不住雄渾的背部肌肉。手腕纏著幾圈沉香木佛珠,盤得潤亮惹眼。
陳明那老東西喜歡玩木頭,陳燕西一看就知是上等貨。
Boss和那人相談甚歡,陳燕西踢踏著鞋,一股懶洋洋的勁兒,他慢悠悠晃過去。
男人一口純正英式,陳燕西乍一聽,有些錯愕。他忍不住想起今早聽的詩文朗讀,頗有幾分抖森的紳士儒雅。
陳燕西走近,正要打招呼。
Boss看見他,眼睛發亮,滿臉橫肉笑得直顫,黑里透紅。那熱情把陳燕西嚇了一哆嗦。
老板拍拍男人肩膀:“你的教練來了!”
男人轉身,習慣性帶著職業假笑。
兩人視線一相撞,猝不及防地面對面。
他們同時發怔,瞬間生成一式兩份的經典國罵。
“我操!”
陳燕西不如金何坤內斂,話到嘴邊,想著就要發表。
而金何坤是只老狐貍,妖魔鬼怪見得多。實不相瞞,昨晚他思念了一夜的美好肉體,如今出現在眼前,不是緣分簡直說不過去。
金何坤叼著煙,笑瞇瞇伸出手。人模狗樣。
“你好,昨天來不及自我介紹。”
“老師,我叫金何坤。”
陳燕西沉默幾秒,自覺不能失了度量。他呲牙一笑,忽視自個兒七竅生煙。
“你好,陳燕西。”
無所不能的陳老師牛逼沖天,心想他總要玩兒死金何坤。
那時他還不清楚,這得怪天意。
陳燕西遭遇誰不好,卻偏偏邂逅金何坤。
一個佛口魔心,聲音溫柔的老流氓。
第三章
“陳老師。”
金何坤坐在陳燕西對面,眉歡眼笑地盯著他。
陳燕西放下手中書本,抬起頭。
青旅大廳很安靜,開放式廚房燒著熱水,不時冒出咕嚕聲。有如雷響。
他逆著光,再次認真打量金何坤。
看來看去,還是一張浪蕩臉。
主要是那雙眼睛,不笑也含情。一笑,簡直在要命。
“金何坤,你是問題精本精嗎,哪兒來那麼多為什麼。”
陳燕西吸口煙,在心里默念不能罵人。
多少年了,所有人都叫他教練,金何坤是頭一個喊老師的。一口一個老師,還叫得特乖順。
十分惡趣味。
陳燕西從小煩老師,金何坤每次叫他,都忍不住想罵人。
現在是旅行淡季,來仙本那學潛水的人并不很多。宋阮比金何坤早到三天,即將學習AOW課程。
誰知金何坤突然插隊,秉承顧客是上帝,陳燕西沒轍,只能跟宋阮商量。
要麼給他換教練,要麼等兩天。
等金何坤這老妖孽迅速學完OW,再一起進行AOW的課程。
宋阮這小孩也實誠,當即延遲返程飛機。
“陳教,我跟你。”
陳燕西差點就感動了。
他滿臉意味不明,眼神復雜,寫下就是白紙黑字的——哥又禍害人了。
“......小宋啊,跟你說了多少次。別愛我,沒結果。”
宋阮:“......”
要不是陳燕西每天提醒,他一開始真有點動心。
早晨接手“金上帝”,今天的任務是講解基礎知識。人手一本開放水域潛水員手冊,五個單元,課程概要為知識發展、平靜水域潛水和開放水域潛水。
陳燕西的上課方式與眾不同,不叫學員看視頻,也不讓他們整本啃完教科書。
他認為,逐字逐句地學習,那是在學校才干的事。聰明人應該明白,其實很多事是有訣竅與捷徑的。
每次上課前,陳燕西總有個小序幕,撇開潛水,給學員普及一些潛水事故。多少帶點刻薄的危言聳聽意味,常常將學員唬得一愣一愣的。
比如爆肺、耳膜撕裂出血、最常見是減壓病。包括某些人中性浮力沒學好,在潛水過程中急速上升,最后撞上疾馳而過的游艇。這死法很恐怖,但潛導若有疏忽,是真的拉不住。
“學好基礎知識,就像你小時候學走路一樣。每一步走扎實了,才有可能走得更遠。當然,我會把你教好,沒學好這得賴教練。”
陳燕西手中轉著筆,他被金何坤的問題搞得頭疼,暫時要求對方閉嘴。
“還有一點,我丑話說在前面。海里的任何生物,不要亂撿亂摸,更別提帶走。
”
“去年有個潛教帶了兩名學員下海,學員趁教練不注意,將珊瑚折斷帶上岸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