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喜歡程珠怡和陳明,清倉大甩賣,一口不還價。三萬起跳,轉銀行卡吧,我下午正好要用現金。”
天之盡頭升起一輪紅日,燒得水面如火海。陳燕西沒心沒肺,繼續插科打諢。
“三萬三萬,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從此以后,他們就是你的倒霉爸媽了。”
唐濃:“......”
這貨急需社會再教育。
“陳燕西,我很好奇。你當初讀書時,有沒有學過‘不孝有三’?”
“巧了,還真沒有,”陳燕西看一眼時間,決定盡快結束談話,將人渣進行到底。“大一覺得讀書太傻逼,然后退學了。唐博士,你還買爸爸嗎。”
“......”唐濃一哂,“你最近很缺錢?”
陳燕西人五人六道:“缺,一直都缺。哪兒是最近啊,什麼都有我就缺錢。”
“說不定咱們下次見,我已激情賣腎了。”
唐濃冷臉,果斷掐斷通訊,陳王八的嘴里就說不出好話。
早晨六點,陳燕西洗漱完畢,將瑜伽墊鋪在地上。多年來,無論是否下潛,每天半小時冥想、一小時拜日式瑜伽,從未間斷。
他很喜歡干這個,倒不是追求什麼儀式感。體式動作做得很緩慢,陳燕西不會刻意喚醒肌肉,讓一切都進行地輕松,杜絕用力過猛。
耳機里放著湯姆?希德勒斯頓的朗讀音頻,每日一次歌單循環。
“Brightstar,wouldIwerestedfastasthouart—”
陳燕西多數時間會跟著默念,他挺中意抖森的英式口音。一聽就是正兒八經從公學里畢業的。
以前他也聽些亂七八糟的音樂電臺、或古典樂廣播。主持人的公鴨嗓特瘆人,恰似前夜剛玩了床上受虐小游戲。
偶然聽到抖森的十四行詩后,陳燕西覺著自己出不去了,他要的就是這聲音。
以至于后來給出的男友標準,都得向湯姆?希德勒斯頓靠齊。
朋友說他沒治,腦殘粉。其實也不是,陳燕西懶得解釋,他另有原因。
況且這原因說出來挺傻。
經年一過,也沒好意思再提了。
陳燕西冥想結束,收拾好瑜伽墊,洗完澡,下樓吃飯。他住的地方是一家青旅,公共客廳用來吃飯聊天、休息交友。每日早餐由旅店提供,多數是吐司面包配花生醬,海鮮粥和炒面。
七點時,太陽完全升起,且已有灼熱之感。明晃晃的日光穿越兩扇巨大落地窗,灑在木地板上。風撩動窗簾,陳燕西叼著吐司,常在早餐時發呆。
仙本那的日子過得很慢,二十四小時仿佛能以四十八小時來過。
國內匆忙的地鐵線與早高峰,離他十萬八千里。
陳燕西對面坐著宋阮,一頭軟趴趴的黑發有些凌亂,吃飯時不敢拿正眼瞧陳教。
酒醒之后,宋阮恨不得挖個地縫把自己埋了。出門狩獵踢鐵板,閻王教練當場抓包,俗套得簡直丟人。
陳燕西倒不怪他,年輕小伙子沒點定力,見個兩條腿的男人就往上貼,正常。
他在宋阮第八次偷瞄中開口道:“今天別下潛了,潛規抄個五十遍吧。昨晚犯了啥錯,背來聽聽的。”
“潛規”是陳閻王自個兒寫的,親編成書一百零八條,條條很沒道理。
“潛水前不允許喝酒......即、即使是前晚八小時之內。過度飲酒會引起脫水、減壓病、或放大氮醉效果等......還有......還有啥來著......”
宋阮喝著海鮮粥,一邊稀里嘩啦,一邊磕磕巴巴背誦。跟小學生完成任務似的,抓耳撓腮。
陳燕西實在聽不下去,扔一張紙巾給他。
“成了成了,大爺,別背了,我怕被你氣成心肌梗。”
“我問你,小時候沒少受語文老師荼毒吧?”
宋阮嘴角沾有米粒,瞪了雙眼滿臉震驚:你怎麼知道!
陳燕西呲牙咧嘴,吞下最后一口面包。
“巧了,我也是。”
“所以現在來禍害你。”
宋阮:“......”
他真不該對陳燕西抱太大希望。
“三條腿的王八不好找,一根棍的男人還能少?”
陳燕西收拾好餐具,到旅店門口穿鞋,俯身時露出一截勁道窄腰。特叫人想要上手的欲望,勾引犯罪。
他穿好鞋,轉身與宋阮來不及移開的視線相撞,感覺對方驚慌失措。
陳燕西咧嘴一笑,整齊的牙齒露得恰到好處。他揮揮手,叮囑宋阮記得抄潛規,再為“失足青年”留一下句愛的勸解。
“說了多少次,小弟弟。別愛我,沒結果。”
陳燕西懶洋洋地向外走,翹起嘴角,年輕人怎麼就是不聽呢。
潛店距離青旅不過四五分鐘路程,早起的行人除了潛水愛好者,多數是當地貧民。青旅往左三百米,無縫對接貧民窟。那地兒臟亂差,魚腥味沖天,泥淖的小路好似一年四季都未曬干。
以大型超市為分界線,青旅右邊靠出海口,總體來說算“發達”之地。全是旅游行業的功勞,海鮮一家接一家,最不缺的是旅店。畢竟仙本那小鎮,除了潛水沒別的可玩。
近年來華人出游趨勢攀升,有如蝗蟲,過境兇猛。陳燕西站在海岸邊,十人就有八個說中文。因此多數潛店都配備了中文潛教。
臭名遠揚的陳燕西,算其中之一。
昨天接到潛店通知,說今日給他分配了一名新學員。中國來的,英語很好。但人家牛逼,就只要中文潛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