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非點點頭:“嗯。”
正說著,門被推開,周越進來了,一屁股坐在莫子易身邊:“今天也太冷了,天哪。”
莫子易被他身上的寒氣沖得縮了一下,黎井罵周越:“把你那羽絨服脫了,別拿它蹭子易,不知道他體質差容易感冒啊?”
周越把外套脫下來,笑瞇瞇地看著莫子易:“小莫,要不給你叫點補的增強增強體格?”
莫子易看也沒看他一眼:“不用了,你自己多吃點補腦的吧。”
陸湛他們嘻嘻哈哈地笑起來,駱非看著莫子易,他似乎是第一次見到莫子易這樣不客氣地回嘴,似乎跟這群朋友在一起時,他才是率性的,放松的。
那跟自己在一起的時候,莫子易是怎樣的心情呢?跟自己在一起的那個人,是莫子易性格的一部分,還是他隱忍相裝的遷就?
現在再想這些似乎也沒有用,因為不論真相是什麼,莫子易以后再也不用那樣了。
“哎,駱非,聽說你要訂婚了?”黎井突然問。
莫子易依舊垂著眼吃菜,駱非把目光從他那把邊移回來,看著黎井,點點頭:“下月中旬。”
“玩兒夠啦?”黎井笑著問他,“我記得以前追你的男的女的數都數不過來,A市大點的酒吧夜店里,只要你一去,一晚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湊上來。”
“家里安排的。”駱非吃著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個GAY。”
其他人對駱非的坦蕩態度多少都有點驚訝,黎井卻不以為然:“不能夠,你當初不是男女朋友輪著換的麼。”
“那是小時候,這兩年想清楚了。”駱非淡淡地說。
“那你未婚妻知道麼?”陸湛問。
“我什麼都跟她說了,這是她自己的選擇。
”駱非微微垂著眼,“兩家人一直有這個想法,再加上一些其他的原因,就這樣了。”
莫子易不知道他說的“其他原因”是指丁妍自殺還是丁妍懷了孕。
“我去趟洗手間。”莫子易放下筷子起身。
“我跟你一起去。”陸湛也放下筷子。
“你倆是小姐妹啊,還要一起上廁所。”周越問。
莫子易看了他一眼:“你高中的時候上個廁所不也吆五喝六的麼?”
陸湛補刀:“是啊,天天一下課就拉著我去洗手間,嗯?周姐姐?”
周越安詳地喝著飲料:“你們趕緊走吧,去晚了沒位置了。”
他們倆出去后,張燃說:“我總覺得子易這段時間怪怪的。”
“怎麼了?”陸予問。
“說不上來,就是不太說話,每天只顧著工作,晚上經常一個人在公司待著,平常放假的時候也不愛出來,這你們也知道。”
駱非一字一句地聽在耳里,一口一口地抿著酒。
“他去年分手以后談戀愛了嗎?”黎井問。
“沒有吧,反正現在肯定沒有,哪有人談戀愛了還天天主動在公司加班的啊。”張燃說。
駱非猜想莫子易大概是沒有跟朋友們出柜,所以他們不知道莫子易有男朋友的事。
“除夕的時候,我跟小莫約著去了趟酒吧。”周越說,“后來大家喝高了,倒數的時候所有人都擠到一起,然后他好像哭了。”
駱非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莫子易很愛哭嗎?”
陸湛正好進門,聽見駱非的這個問題,順嘴就回答:“得了吧,我跟子易從小一塊兒長大,就沒見他哭過幾次。”
“是啊,他看起來弱小無辜的,實際上還挺能抗的,不愛跟人談心,有什麼事都自己憋著。
”張燃說。
陸湛進來以后就關門了,黎井問他:“子易呢?”
“在接電話。”陸湛重新坐下,“我們小莫哪里不愛談心了,那是跟你們,他跟我還是聊得挺多的。”
“是啊,畢竟你倆是小姐妹。”周越說。
陸湛把一坨餐巾紙扔他頭上:“閉嘴吧你,煩死人了。”
駱非靜靜地看著酒杯,他想起莫子易在自己面前哭過的許多次,這才發覺自己那些時候做了一件怎樣的錯事。
一開始就是錯的啊,他們根本不應該開始的。
可是駱非卻時常沉迷在過往的回憶里,掙扎著不愿自救,卻沒想到,那段他不肯忘懷的過去于莫子易而言,是多麼難堪難捱的一段時間。
他擦了擦手,起身:“我還有事,先走了,你們慢慢吃。”
道完別出了包廂,駱非關好門以后抬頭看見不遠處莫子易正掛了電話往這邊走,他下意識地想轉身,雖然不知道轉身以后該往哪兒去,可是他此刻真的沒辦法去直面。
來不及轉身,他們對上了視線,那雙看過無數次的烏黑眼睛里是讓人難平的靜漠,然后駱非慢慢松開了握著門把的手,喉結上下動了動,對著走到自己面前的人說:“我先走了。”
“嗯。”莫子易淡淡地應了一聲,再沒看駱非一眼,開門進了包廂。
駱非沒喝幾口酒,所以他是自己開車回的家。
路旁飛快閃過的路燈影影綽綽地投射在他的臉上,轉瞬即逝,駱非在這明滅的光影之中,只覺得自己實在卑劣。
之前梁暖罵過他那麼多次,他卻沉浸在不能和莫子易在一起的既定事實里不肯去認真思量,今天這頓晚飯過后,他總算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有多自私。
對啊,憑什麼,憑什麼讓這麼好的一個男生跟自己浪費時間,消耗感情,泯滅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