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奧斯頓悲哀地發現自己好像被他列入可以艷遇的對象里面去了……

　　他不知道該為自己至少對他來說有點價值感到高興，還是僅得到這種程度的評價感到難過。奧斯頓當然不滿足于這種關系，對于他來說，愛情只分有和無，沒有中間狀態。

　　但是奧斯頓不會為此感到著急，他是一個極度理智的人，在面對感情的時候也不例外，既然鹿鳴澤感興趣的是他的身體，那就一定不能讓他得逞。這與釣魚一樣，太快讓魚兒咬住餌食，就不會那麼容易上鉤。

　　那種想吻他的沖動越來越強烈，奧斯頓卻有些享受這個忍耐的過程，或者說等待獵物上鉤的過程。他冷眼旁觀自己像一座表里不一的火山，外表春和景明綠樹如茵，里面如同煮沸了一樣，隨時都會噴發。奧斯頓很變態，他對自己的學生狠，對自己更狠，他甚至會想看看自己到底會為這個人變得如何狼狽。想要釣魚，經常需要以身作餌，贏了皆大歡喜，輸了……

　　他不會輸。

　　事實正如他所想，他沒有輸，卻高估了自己。鹿鳴澤惹人生氣的本事不小，奧斯頓的火山有幾次差點被氣到溢出來。

　　他不生氣鹿鳴澤油鹽不進，他已經做好了長期抗戰的準備，但是他生氣他反復無常，有很多次奧斯頓已經感覺到他的動搖，第二天再見面卻又固態重萌，就好像每天都會有人給他洗腦一樣，將所有的情感萌芽刻意掐死，他多努力都不能得到回報。

　　這樣反復幾次，奧斯頓終于決定做點事了，他不能再等下去，他不采取行動鹿鳴澤可能永遠不會正視自己的感情。

　　奧斯頓為此發愁很久，他不擅長應對感情問題，偏遇見鹿鳴澤這種軟硬不吃的類型，追得緊他會跑，放松了他又安于現狀。喜歡的人太不主動，傷腦筋。

　　后來還是洛伊提醒他，或許鹿鳴澤根本連自己都沒理清楚到內心的感情，怎麼給他回應。于是他串通洛伊演了一出戲，拿捏分寸，既可以令鹿鳴澤意識到危機，又不會讓他對他產生誤會。

　　試探結果令人欣慰。

　　那之后他們的感情發展可以說是順風順水，而且鹿鳴澤能力很強，奧斯在事業上諸多方面也要他幫忙，中間雖有小波折，大方向卻一直是正確的。

　　……直到他死亡。

　　奧斯頓到那時才后知后覺地醒悟，原來他自己也沒有弄懂自己的感情，鹿鳴澤在他心目中的位置遠比他自己認為的重要太多。

　　奧斯頓以前將鹿鳴澤比作他的愛情，或者理想，那時候他才知道愛一個人是無法用這種可以度量的東西去描述的，因為甚至于變法失敗了都可以重新來過，愛情卻沒有重來的機會。另一方面，它遠遠超出理智的可控范圍，即便他不愿意，它也會順從自己應有的軌跡發展下去，脫離理智，甚至超過正常的感情。

　　他每一秒都會比前一秒更愛對方。

　　生命對于奧斯頓來說不是最重要的，他早就能夠坦然面對生死，所以用“愛情高于生命”來形容不夠誠意，他的生命中沒有非常在意的事物——他只能分出最重要的，分不出不可割舍的部分。

　　但是鹿鳴澤死后，他就又感受到了生命中從未體會過的另一種情緒。

　　奧斯頓形容不出，非要以語言描述，那應該是虛無……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想思考。哦，放棄思考也是一種新奇的體驗，他自從學會思考之后還從未有一天主動停止過，在奧斯頓的世界，停止思考代表著死亡。

　　……

　　奧斯頓覺得臉上癢癢的，慢慢睜開眼，正對上鹿鳴澤的臉，他愣了一下，然后將他輕輕擁進懷里，夢里那種冰冷的虛無感被對方溫暖的體溫一點點覆蓋，奧斯頓忍不住勾起唇角，用臉貼著鹿鳴澤的額頭：“怎麼醒這麼早。”

　　鹿鳴澤沉默了一下，固執地抬著頭盯住奧斯頓的臉：“那你怎麼醒這麼早。”

　　奧斯頓嘆口氣，在鹿鳴澤臉上捏幾下：“我做了個夢。”

　　“……”

　　“怎麼？”

　　鹿鳴澤這才說：“我也是。”

　　他笑著捧住奧斯頓的臉：“我想多看看你，萬一有一天……”

　　再見不到了，他總要留點念想。

　　他回到這邊的時間里每天都過得非常煎熬，控制不住地想很多與奧斯頓有關的事情，忍不住想他是不是也在想自己。真正讓鹿鳴澤感到崩潰的事發生在他醒來后的第二周——他記不起奧斯頓的臉了。

　　鹿鳴澤半夜醒來，拼命想那個離他遠去的人是什麼樣子，舉止是如何風度，怎麼都想不起，他慌亂無措地沖進洗手間，怔愣半天，對著鏡子將自己脫干凈，他甚至想靠自瀆產生快感幫助大腦回憶起奧斯頓的樣子。

　　沒有用……他想不起來，甚至于對方的聲音也變得模糊了。

　　鹿鳴澤最開始擔心自己每天都想他，變得神思恍惚，直到那一刻他才明白，最可怕的不是忘不掉那個你思念的人，而是記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