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只充滿攻擊性的手,是一只不需要武器就可以殺人的手。
鹿鳴澤皺了下眉頭,手指慢慢放松下來,緊繃的手指像被抽去筋骨的蛇,失去攻擊性。
阿爾法松開手后他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撓著自己一頭亂糟糟的卷發沒精打采地說:“早啊……天亮了。”
說完瞅阿爾法一眼——個子果然很高。
阿爾法沒想輕易放過他:“你剛剛怎麼了?好像在做噩夢。”
鹿鳴澤打個哈欠從沙發上爬起來,現在這副沒精打采的樣子才像剛起床:“以后我睡覺時候不要隨便靠過來。”
“嗯?”
他一邊疊被子一邊說:“我不喜歡。”
阿爾法溫柔的灰色眸子微微閃光:“是嗎?”
“……”
鹿鳴澤沒說話,疊好被子之后往阿爾法床上一瞟,見對方的床鋪整整齊齊,突然記起來:“你怎麼下床了啊?回床上去,你的腿不能長時間站立。”
阿爾法沒動彈,直勾勾盯著鹿鳴澤,突然說道:“你一定殺死過不少床伴吧。”
后者沒防備他突如其來的問話,反應過來之后嘴角一抽,轉過身看向阿爾法:“你是不是病情加重了,發炎引起發燒,腦子燒糊涂了是嗎?”
阿爾法本來就沒打算繼續那個話題,他抬起手將手背壓在自己額頭上,盯著鹿鳴澤眨巴兩下眼睛:“你說得沒錯,我覺得是有點熱。”
鹿鳴澤一聽頓時顧不上跟他開玩笑了,急忙把阿爾法的手拉下來,用掌心去摸他的額頭,手底下傳來微燙的體溫,鹿鳴澤頓時頭疼不已。
阿爾法見對方變了臉色,也跟著嚴肅起來:“有些低熱而已,沒關系的。
”
鹿鳴澤拉著阿爾法回到床上,把他塞進被窩里:“關系大了去了!你先躺著,我給你測一下體溫。”
阿爾法現在的身體狀況很不好,鹿鳴澤原本打算用自己的土辦法給他消膝蓋的水腫,但是他現在發燒了,身體內環境改變,他如果用了粗暴的土辦法給阿爾法消水腫,說不定會令情況變得更加糟糕。
鹿鳴澤可不想抱著救人的好心把阿爾法給折騰死。
溫度計被從阿爾法嘴里拔出來,兩個人盯著里面那個紅色的小水銀柱幾乎屏住呼吸。鹿鳴澤嘆口氣:“不用看了,你發燒了,三十九度,已經不是低熱的程度。”
阿爾法仍舊沒有移開眼神:“我只是驚奇,現在居然還有人在使用這麼原始的溫度計。”
鹿鳴澤一把收起溫度計,白眼幾乎翻上天。
他自顧走到墻邊一個木色泛黑的立柜前,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柜門。鹿鳴澤從柜子最里面拿出一個小包裹,把里面的東西倒出來數了數。
結果很令人心酸,鹿鳴澤在心底嘆口氣——不夠了,錢不夠買藥的。如果是暖季還好,寒季將臨,鹿鳴澤得多留出來一點錢買糧。
——這幾乎是斯諾星的慣例,每年的這個時候,能在暖季生長的土豆番薯也漸漸停止生長,除了儲備盡量多的番薯之外,他們必須去外星球采購過冬的糧食。
這正是聯邦政府發行的貨幣還可以在斯諾星流動的原因,他們并非完全封閉與外界隔離,每年固定時間的采購都會花光鹿鳴澤所有積蓄,偷渡、買糧、過路費……太多需要花錢的地方,鹿鳴澤就是每天殺豬賣肉忙活一年,存下來的錢也只剛剛夠花的。
錢在斯諾星是最沒用的東西,又是最有用的。
鹿鳴澤猶豫半天,又把手心里的錢幣放回小包裹,他咬了咬牙,從櫥柜下層找出一套厚實的棉衣扔給阿爾法,頭也不回地命令道:“穿上。”
阿爾法抱著衣服從后面疑惑地看著鹿鳴澤,見對方不說話開始往身上穿衣服,也不好多問,只把棉衣套在外面。
但是他時刻都在關注鹿鳴澤的動作,他見鹿鳴澤穿好衣服之后拉開鐵皮屋的一個暗格,從暗格里掏出幾塊磚,然后慢慢抽出兩把三英尺長的刀。
……或者說是劍?
鹿鳴澤用一塊白棉布在刀刃上輕輕擦拭,似乎在檢查是否有卷刃,他神色很專注,側臉被陽光逆向照透,僅剩一個輪廓。
阿爾法的腿不能長時間支撐身體,他干脆坐到床上正大光明地盯視對方,盯著鹿鳴澤的側臉微微瞇起眼睛,但是他面色很平靜,臉上也沒露出沒什麼特別的表情。
阿爾法很好奇鹿鳴澤會做出什麼事,他發現這個男人在抽刀的時候會展現出一種奇特的氣質,即使他沒有遞過來眼神,也會令人覺得他擁有很強的攻擊性。
鹿鳴澤握著雙刀突然轉過頭來,眼睛里沒有殺氣也沒有戾氣,臉上寫滿“好麻煩”:“看來今天要歇業一天了……”
阿爾法心里默默跟了一句——看來他的牙刷要泡湯了。
他注視鹿鳴澤良久,看不出端倪,便問他:“你到底要做什麼?”
鹿鳴澤長嘆道:“帶你丫去北城看醫生啊……還能做什麼,你不是發燒了嗎,不治病難不成把你倆啵愣蓋兒削了?”
“啵愣……什麼?”
鹿鳴澤忍不住噴笑,放下刀去櫥柜里拿了四個土豆放鍋里蒸,上校原本趴在門口,聞到香味竄出來,用兩條后腿站起來抱著鹿鳴澤的腰搖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