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那個意思,爸,你別這麼想。”宋謹說,“那就按照您的意思,第一志愿填X大,第二志愿再填我之前決定的那個吧。”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手指緊緊地絞在一起,與其說是在做決定,實際上反而好像是給自己套了更多個無法抉擇的選項。
宋向平笑著舒了口氣:“好,那就這樣,等會兒我出去一趟,保姆已經買好菜了,晚上咱們在家里吃飯,行嗎?”
他詢問的語氣讓宋謹有些局促和不自然的難堪,只能點點頭,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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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落山,宋向平還沒有回來,宋謹待在自己的房間里,看著床上的禮物盒,發了很久的呆。
這是他這次回來的目的之一,也許是最重要的目的——他想提前給宋星闌送生日禮物。
方奕的話提醒了他,無論如何,當初最受傷的就是宋星闌,因為他那時還那麼小,太多的事情還無法理解,而在成長的過程中又少了許多本該有的情感默化,所以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
大家都有責任,沒有人能自稱無辜。
樓下傳來開門聲,宋謹打開房門,看見宋星闌正將一塊滑板靠到玄關旁,保姆還在做菜,宋星闌往餐廳的桌子上看了一眼,然后上了樓。
宋謹站到走廊上,伸手攔住明顯無視了他的宋星闌:“星闌……”
“別碰我。”宋星闌冷著臉打開他的手,“怎麼,錢花完了又灰溜溜滾回來了?”
才一段時間沒見,宋謹覺得宋星闌又長高了,現在已經高出自己小半個頭,看人時垂著眼,冷漠又輕蔑的姿態。
“回來填一下志愿。”宋謹隱忍下迎面撲來的惡意,說,“等會兒就會走的。
”
怕宋星闌走人,宋謹接著道:“現在也沒什麼機會跟你見面,你的生日是在九月份吧?”
宋星闌往后靠在欄桿上,微仰著下巴看過來,不置可否:“所以呢?”
宋謹說:“你等我一下。”
他回房拿了禮物,緊張到覺得自己的手腕都有點抖,他走出去,將禮物盒遞給宋星闌:“不知道你喜歡什麼,但是想提前送份禮物給你,祝你生日快樂。”
宋星闌看了他兩秒,然后伸手接過禮物,順手拉開包裝袋的蝴蝶結,慢慢把禮物拆開。
其實到這一秒為止,宋謹就該意識到宋星闌的反常的,但是他的心跳得太快,以至于讓他忽略了許多不對勁的地方。
在宋星闌伸手拿過禮物盒的時候,宋謹幾乎天真地以為,宋星闌的心終于松動了那麼一點點。
他看著宋星闌將包裝紙撕開,然后打開盒子,從里面拿出宋謹為他挑的一整套護額、護腕和護膝。
宋謹說:“看你好像很喜歡打球,就挑了這些,玩滑板應該也用得上,不知道你……”
他話還沒有說完,宋星闌就一言不發地轉身回房了。
宋謹絲毫沒有任何受到冷落的難堪,反而因為宋星闌帶走了禮物而有些驚喜,他覺得或許自己的弟弟只是在拗著勁傲嬌了些,未必真的視自己如仇人。
帶著這樣的心情,晚飯時宋謹的臉上難得露了些笑容,宋向平都有些意外。
“星闌說在外面吃過了,就不下來吃了,你多吃點。”宋向平說。
“嗯。”宋謹又笑了一下。
晚飯結束后,宋謹說自己要先走了,宋向平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叫了司機來接他。
司機還沒到,宋謹和宋向平坐在沙發上喝水,宋星闌突然開門下樓,他的手里拿著一個小小的紙袋,徑直走到宋謹面前,宋謹連忙起了身,有些慌亂地看著他。
拿著。”宋星闌將紙袋遞過來,“出了門以后再打開。”
他這一舉動著實不尋常,宋謹接過紙袋后愣愣地“嗯”了一聲。
宋向平笑起來:“給你哥送什麼禮物呢?”
宋星闌已經走到樓梯口,聞言回過頭,說:“他到時候看了不就知道了?”
坐在車上,宋謹呼了口氣,然后慢慢將紙袋打開。
他不知道里面會是什麼,因為重量很輕,無法具體感知。
車里沒開燈,只有窗外不斷閃過的光影,斷斷續續地照進來。
宋謹看到一張折起來的紙,他把紙拿出來,沒有急著打開看,而是去看紙下面放了什麼。
只是模模糊糊地看了一眼,宋謹的心就像是從高空落了地,再摔進萬丈之下的深淵里。
他看見半個logo,是他給宋星闌買的那些護腕的運動牌子,全都被剪得七零八碎,亂糟糟地堆在紙袋里,每一根凌亂的線頭,在閃爍而過的路燈下,都像是張牙舞爪的殘肢,嶄新的布料味道混合著牛皮袋的紙味,殘忍地往鼻腔里鉆。
宋謹的雙唇有些發干,他一點點地將紙袋的封口折起來慢慢放在大腿一側的座椅上,然后打開那張紙,指尖都在顫抖。
是一張照片的打印版,黑白的,因為被放大了,所以分辨率很低,有密密麻麻的像素噪點,它們像一只只嗜血的蟲,在白紙上排列成兩張模糊的臉。
是宋謹和那個追他的男生,男生正側頭親在宋謹的臉上,這一幕被宋星闌看見了,他還說自己拍了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