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唯一的力氣似乎都用來握著手機了, 手指用力得泛了白,隱隱還在顫。
許未一直在等電話那頭的回答, 可他只聽到了細細的響動,根本分辨不清。
這算什麼?
這到底算什麼?!
暴躁的、憤怒的、毀滅一樣的情緒充斥了心神,許未簡直想發狂, 他轉身想踹街邊的樹干,卻不期然看到了一株桂花樹。
街邊人行道的樹每隔幾米一棵, 許未記得明高附近種的都是梧桐,從來都沒有桂花。恍惚片刻他才意識到, 自己渾渾噩噩之際走岔了路,周圍的街景十分陌生。
就像眼前的桂花樹, 一樣陌生, 沒有縈繞的暗香更沒有碎金般的花枝。
就像電話那頭的江硯白,陌生得許未只覺得曾經的種種都是一場夢。
那個暗香浮動的夜晚,那個烙印了桂花香味的初吻……
許未再也壓抑不住,他簡直要爆炸了,模樣看起來仿佛是瀕臨發瘋的精神病人一樣, 驚得路人紛紛避讓。
他對著聲筒近乎嘶吼著咆哮,紅透的脖頸上凸出血管的形狀——
“江硯白我告訴你,你他媽想都別想!”
“老子都讓你咬了你憑什麼分手!”
“憑什麼?!”
“江硯白, 是你招惹我的, 想分手, 下輩子吧!”
許未放狠一樣吼完, 立馬掛了電話,就好像慢了哪怕零點幾秒,都會被可怕的怪物順著信號咬斷喉嚨。
明明是他在斗狠,明明是他在威脅,可電話掛斷后,許未崩潰般蹲了下來,將腦袋埋在膝蓋間,雙手重重地壓著頭。
他一遍遍地罵自己慫逼,可他就是在怕,他從沒這麼怕過,怕得渾身冰涼,怕得簡直要把心臟嘔出來。
這幾天許未一直睡不安穩,夢里滿是江硯白沒說完的那句話——
“許未,我根本就不……”
青天白日的,許未卻魘住了般,被那句話化成的鎖鏈捆住了心神,不斷收緊的力度幾乎要將他攪碎,連帶著呼吸都艱難起來。
不什麼?
他根本就不什麼?
不喜歡嗎?
許未魔怔了似的,忍不住臆想著這種可能,只覺得世界都塌了,四周的空氣都因這場坍塌稀薄了起來,他開始急促地喘著——
“哈——哈——哈——”
昏暗的隔離室猝然照進了光束,聞醫生開門進來時就看到江硯白猩紅著雙眼,額頭上青筋暴起,整個人因為被束縛著而伏在地上,劇烈地喘|息著,仿佛一只被囚禁起來的困獸。
“怎麼突然又這樣了?”聞醫生快步走了過來,看到了一旁的屏幕還沒有熄滅的手機,心里一下有了答案。
江硯白這個狀況,按理是不能與外界接觸的,一旦產生任何刺激都會讓他的病情加重。
那晚江硯白的信息素突然暴走,等聞醫生和他父母見到他時,他已經戴著鐐銬被抓進了關押車里,還好他們及時趕到,否則后果也許會不堪設想。
江硯白的暴走遠不是普通的alpha信息素失控那麼簡單。當晚他就被轉到醫院,由聞醫生帶領的專家團隊連夜治療。
治療期間江硯白一次又一次發狂,前后毀掉了兩間隔離室,要不是江家兜著,醫院都要拒診了。
從前江硯白不是沒有過失控,但這一次的程度遠遠超過以往,因為有信息素依賴的上癮疊加效果。
聞醫生嘆了口氣,從過年以來他就不斷警告江硯白,讓他請假好好修養一段時間,但江硯白不肯。
他也建議過江硯白用許未的信息素治療,只用提取許未的信息素就行,雖然更好的方式是直接標記,但江硯白也不肯。
聞醫生實在無奈,給江硯白治了那麼多年,好不容易快好了,到頭來全白費了。
這幾天江硯白清醒的時候倒是很配合,但也有兩個條件,一是不許通知許未,二是不許拿走他的手機。
聞醫生大概察覺到,小情侶之間出了點問題。
他又長長嘆了口氣,隨即著手穩住江硯白的狀態。
一小時后,江硯白總算清醒了過來,但腦子依舊抽抽的痛,像是有千百種人格在其中拉扯,想要爭奪主導權。
聞醫生掀開他的眼皮查看:“醒了?”
江硯白:“許未……”
聞醫生:“……”
聞醫生也是服氣了,無奈道:“要不我還是把他叫來吧?”
江硯白氣息陡然加重了些:“不。”
聞醫生:“……”
江硯白即使思維混沌,但態度十分強硬:“別告訴他。”
聞醫生沉默片刻,點頭答應。這時手機消息提示音響起,他看了眼:“喲,猜是誰找我。”
江硯白沒理他。
聞醫生:“是許未哦~”
信息素監控儀屏幕上的曲線瞬間劇烈起伏,江硯白的視線看了過來。
聞醫生擺了擺手:“放心,我不會說。”
門被關上后,江硯白的世界又灰暗了下來。疲憊與亢奮兩種截然相反的感覺在他的體內撕扯著,信息素也蠢蠢欲動。
他卻沒有心思控制信息素,腦海里全是那晚的場景。
許未甩掉了他的手。
他追了上去,可暴動的信息素先一步擊潰了他,他痛得跪到了地上,眼睜睜地看著許未的背影消失。
他以為許未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