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哪兒?”許未十分自覺地在四張電影票里抽出位置最中間的那張,然后才讓他們挑剩下的,他先問的江硯白。
他們買的是IMAX廳,影廳很大,每排座位很多,許未挑的號碼是20,江硯白眉眼彎彎,心情愉悅地抽了21。
“……”章楠無語,“所以我們是被無視了嗎?”
“還被分開了呢,跟左右護法似的。”秦朝昳嘖嘖搖頭,復而慫兮兮地嘀咕,“早知道我倆去后頭一排了。”
事實上后來他們確實去了后一排,因為這一場的觀眾不多,后一排正好空了,被迫在兩邊當護法的冤種朋友一拍即合,移了座位。
熒幕的光暗下來時,許未的身邊只剩下了江硯白。
許未忍不住用余光瞟了眼身邊的人,看到對方好看的側臉。
龍標游動的聲音響起,許未趕緊移回視線。
好奇怪。
許未的注意力一時沒發集中,因為這樣的體驗前所未有,他從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和江硯白坐在一起看電影。
尤其今天他們才……
影廳里的空氣似乎有些滯悶,許未感覺口渴,伸手要拿卡槽里的可樂,卻在落手的時候不期觸碰到了微涼的指尖。
江硯白的手……
奇怪的感覺更濃烈了,許未嘖了聲,故意捏了捏江硯白的手指,指責般小聲道:“你那邊不是有嗎?搶我的做什麼?”
江硯白側首靠過來,也同樣小聲說:“不好意思,拿錯了。”
“這都能拿錯。”許未嫌棄地嘀咕,順手把可樂放到左手邊的卡槽里,“現在這里空了,你放吧。”
“好。”江硯白也喝了口可樂,聽話地把被子放進空出來的卡槽里。
這段小插曲過去后,兩個人沒再講話,靜默地看著電影。
許未漸漸入了戲,熒幕的光映在他的臉上,忽明忽暗。
他看得認真,劇情進行到三分之一的時候,才又意識到口渴,順手拿起右邊的可樂,張嘴咬上了吸管。
許未有個不太好的習慣,就是看東西過于投入的時候,喝飲料就喜歡咬吸管,似乎他不是為了解渴,而是為了咬著玩兒。
他咕嚕咕嚕吸了口可樂,喝完沒松口,而是不自覺磨咬著吸管。
盈盈的光里,他本來的唇色像是染了層釉,淺淺地沾濕了些,翕動時才露出一點牙齒。
江硯白在許未拿起可樂時就側目過去,然后再也沒移開目光。
直到十分鐘后,許未睫毛顫動,似乎被劇情震撼了,他愣愣地微張著口,吸管呲溜了出來。
又好一會兒,他才把可樂放回原處。
熒幕上場景輪轉,此時是一片浩瀚的星空,光影明暗交替時,江硯白捻了捻指尖,終于伸手握起屬于他的杯子。
當舌尖觸碰到潮濕的微甜的吸管時,江硯白忍不住想,如果這一刻地球覆滅,他的確不愿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這點甜,他根本沒嘗夠。
宏大的影片還在繼續,將這點細小的枝節全部隱在晦暗里。
許未看得入迷,絲毫沒有察覺身邊的人的視線。
江硯白很享受這樣肆無忌憚地偷偷欣賞,可以近距離地看清許未每分每秒的情緒變化。
然后他就看到了許未睫毛倏倏顫動,恍若蒙蒙細雨里纖薄脆弱的蟬翼。
許未哭了。
江硯白眉心蹙了起來,他看過星際穿越,知道劇情,即使不看屏幕只聽臺詞,他也知道現在放的是什麼劇情——
困頓在飛船中流浪宇宙的父親終于和地球取得了通信,他看到了長大了已經放棄自己的兒子,還看到了成年了始終堅信自己的女兒……
他瘋了一樣地想要跟女兒對話。
這樣的劇情,讓你哭了嗎?
江硯白心頭煩躁,因為標記而得到抒解的信息素漸漸蘇醒,在體內不耐地叫囂起來。
黑暗中他握住了扶手,克制著力氣,隱約顫抖。
身側的人還在無聲地哭,隨著劇情的進展,眼淚愈發兇猛,到了后來徹底收不住,不斷地沿著臉頰滾落。
許未用力咬著嘴唇,到底還是泄露出了一絲微弱的泣音。
“我……我上個廁所。”電影還未放完,許未匆忙起身。
太他媽丟人了,竟然看哭了。
許未真的服了自己,一天之內能哭兩次,還都他媽當著江硯白的面。
他幾乎是落荒而逃,狼狽地跑進衛生間,擰開水龍頭瘋狂洗臉。
可是眼睛好酸,洗來洗去也洗不干凈那令人反胃的酸意。
流水聲嘩啦嘩啦響著,許未伏在洗手臺上,渾似醉酒之后失態狂吐的酒徒。
他不停用水拍打臉頰,一遍又一遍。
十分鐘后,許未終于收拾好從衛生間里出來。
他額發濕淋淋的,外套也被沁濕了,沒擦盡的水在下巴處凝成了珠。
他煩躁地又抹了把臉,因而沒看到轉角處等候多時的人。
直到他擦肩而過時才聽到那道熟悉的男聲。
“許未。”
“為什麼哭?”
作者有話要說:
未未別哭媽媽抱抱嗚嗚嗚
星際穿越的親情戲真的好好哭哎……
作者最意難平的點是結局的時候垂垂老矣的女兒終于見到了爸爸,可是她已經有了新的生活,新的家庭,爸爸竭盡所能回歸,終究成了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