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他胸中壘塊盡消,整個人輕盈得不像話,又好像迫不及待地要落進傅珣的掌心里去。
他徒勞地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沒能說出來,最后他主動伸出手,覆住了傅珣擱置在桌面上筋脈清晰的手背。
傅珣翻覆手臂,將掌心朝上,用稍大一輪的手掌反握住了他。傅珣的蘋果踏踏實實地跌進去,兩個人十指緊緊扣在一起,如卯榫契合,密不可分。
“我的想法其實很簡單,我想奪回屬于自己的一切,不是以陸荷陽的替身,不是以霸占你人生的身份,堂堂正正地再來和你坦白。”傅珣繼續說道,“也怪我,總想等塵埃落定,等你絕對安全,我一拖再拖,直到你情緒激動,執意要出新庭別墅,我沒辦法,只好找程東旭去接你,想當面跟你談,沒想到你卻逃走了。”
“那天夜里,傅老爺子去世,我實在脫不開身,等我找到你的時候,你發生了意外。”
“你說要與我,以后做陌生人。”
傅珣勉強提起嘴角苦笑,感受到對方的手指在掌心隨之顫動了一下。
“你對我很抗拒,但為了把你留在身邊,讓你擁有平靜的生活,我不能再關著你,所以只好委派保鏢日日在你樓下秘密保護。”
陸荷陽的腦海里倏然撞進那輛每晚停在巷口的黑色別克。
他一直以為自己在水面上看到的就是完整的冰山,卻不知水面以下,才是真正的龐然巨物。他被傅珣保護得很好,甚至沒有花一點時間仔細思考過這些,以至于錯過父母去世的真相,更沒考慮過對方的處境。
哪怕在深藍酒吧二樓,看到他為了守住自己的生意,被逼著喝一杯自己并不想喝的酒,他依舊無動于衷。
“就是這樣。”傅珣最后說。目睹陸荷陽的眼尾泛紅,似一片錦鯉的尾麟,他抬手撫了撫他的下頜,指腹淺淺地擦過耳垂,極盡溫柔:“事情到今天的地步,是我的錯。”
“我當時太忙,各方面壓力也很大,脾氣不好,缺乏耐心。這都是我的問題。”
一份愛跨越十年,無法確認,更無回應,他根本不知道要怎麼去愛一個他認為正在恨他的人。他忐忑懵懂,害怕失去,一再挑釁、占有、若即若離,卻讓陸荷陽誤以為,他是懷揣惡意而來。
直到陸荷陽逃過一次,又“忘記”他一次,他終于明白,他愿意為他拔下自己身上的尖刺,成為可靠的愛人、溫柔的愛人,可以拼好他的人和擁抱他的人。不論這個人是否恨他、憎惡他,說他是瘋子,怎麼樣都好,他絕不會再像當年在溜冰場上,輕易松開他的手。
看到他不懈地自我責備,陸荷陽頻頻搖頭:“傅珣……”
他抑制不住地攥緊傅珣的手指,想安慰他,想說他不在意,想說愛他。
可是剛吐出一個愛至肺腑的名字,話音卻被打斷,游輪底端忽然傳出震耳欲聾的巨大轟鳴,發出金屬在石壁上重重剮過的沉鈍又可怖的聲響。
絆倒鐵盒
今天的我大寫的粗長,但我是不是又出人意料了(抱頭)。還有一些重要伏筆后幾章會解釋。
-兩個幫助理解的tips(當然不看也不影響):
*桔梗花語:無望的永恒之愛
*陸荷陽是傅珣的“蘋果” ——the apple of his eye(掌上明珠)
第52章 做你的弟弟
船忽然停下,耳朵里驀地一空,發動機連續的震動消失了,慣性使得桌面上的杯盤移位碰撞,發出令人不安的嗡鳴。
傅珣迅速站起身,挑起遮光簾,向外看去。
舷窗外是一望無際的黑連接天地,暴雨密得看不清,只能聽得見擊打在甲板和海面上暴戾的噼啪聲。
船體太高,他看不見船底,又用力睜了睜眼,似乎看到很近的地方隔空出現忽明忽暗的微光。
那光線并不是自己產生的,更像是因為潮濕,在船燈閃過的一瞬反射出來的。
傅珣忽而有不太好的預感,因為那看起來像是巖石的表面。
餐廳里的人面面相覷、頻頻四顧,想尋找一個交代。然而沒有人能回答現在發生的狀況。
有侍應生開始往外面跑。
“怎麼回事?”傅珣好不容易抓住一個過來。
那個侍應生腳下打了個滑,幾乎被傅珣重新提起來,臉色實在不好看:“我去確認一下情況,先生您稍安勿躁。”
傅珣只好又放他走。
他回過頭,看到陸荷陽正隔著惶惶然的人群望著他,他又走過去,握住他的手。兩枚腕表表盤上鑲嵌著同一塊鉆石原石上切割下來的細鉆,表帶一粗一細,完美地匹配成對,陸荷陽想,他之前為何愚鈍到看不出。
直到甲板上呼和聲愈發震耳,以至在餐廳都能聽得出嘈雜的境地,傅珣決定要出去看一看。
陸荷陽說:“一起。”
傅珣猶豫,然后又說好。
剛走出去站到廊下,渾身上下就被雨水澆濕了,毛衣的每一縷絨線上都墜著雨珠。
甲板上船員居多,有的套著寬大的黃色雨衣,但用處不大,下擺被風吹得飛起幾乎裹住頭部,雨水毫不費力地將里面的衣服打濕,他們用力將雨衣往下壓,像一個被撕裂的鼓脹的風箏,模樣看起來比不穿更加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