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常庚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才打破這種不正常的平靜狀態。
一直盯著水杯在看的許言,眼神追隨著被常庚拿起的杯子,落在了他的手指、嘴唇、吞咽的喉結上,接著上移到常庚的眼睛,兩人自開門的那一刻起,第二次對視。
常庚靜靜地看著他,放下杯子,問:“這些日子,你過得還好嗎?”
許言像是沒聽懂,“啊?”了一聲后才恍然地點點頭:“我很好。”頓了頓,禮尚往來地問,“你還好嗎?”
“不好!”
這種回答不按套路來啊,許言有些吃驚地看著他。
常庚好像有很多很多話想說,最后卻只是嘆了口氣:“都過去了。”
干干巴巴幾個來回問答后,兩人又陷入了不知道說啥的尷尬境地。
常庚也很懊惱,腦子怎麼都轉不動了呢,說幾句話怎麼就這麼難呢。
許言微微低著頭,右手拇指無意識地在摳左手虎口。這個熟悉的小動作,讓常庚感到好親切,也讓他釋懷了。見到人就好。
他站起身說:“我只是過來看看,沒別的事。”停了兩秒鐘,“我先走了,打擾了。”
許言情緒有些游離,眼睜睜地看著常庚起身,往外走。支支吾吾地說:“走了啊?”
常庚很久沒見過他這副傻愣愣的樣子,還是那麼有意思,于是笑著說:“嗯,晚上的航班。我得去機場了。”
許言仿佛在腦子里消化這句話,沒什麼反應。
常庚握著門把手,推開,轉身笑了笑:“再見。”
許言被帶節奏地跟著說:“再見。”
門被關上。兩個人又被隔開。
常庚坐著電梯下來,在車里面坐了好一會,一直沒有發動車子。
滿腦子的漿糊,連帶著五臟六腑都攪了個遍,讓他感覺很不舒服,又說不出來哪里不舒服。
這種不逮勁令他越來越暴躁,甚至可以感受到血管里的血液開始奔騰。
真的很不舒服。
常庚擰開一瓶放在車里的礦泉水,咕嚕咕嚕倒進肚子里,想靠此讓自己好受些。
喝進肚子里的水仿佛不是水,而是汽油,一點降燥的作用都沒起到,反倒把人給點著了似的,暴躁的感覺愈發強烈,他覺得在車里坐不下去,快要窒息了。
常庚從車里出來,在戶外濕冷的空氣里大口呼吸。暴躁的感覺從身體開始往腦袋上沖,像是身體里有什麼缺失的東西急需找東西填滿。
他呼吸越來越重,扯開領口的扣子想讓呼吸容易些。但完全無濟于事。
常庚被折磨得坐立不安,狠狠地錘了一把車頂,緊閉雙眼緊皺眉頭,再次睜開后,他轉身就往公寓跑。
電梯的按鈕都要被他砸壞了。
轉眼,他又來到許言的公寓門口,惡狠狠地又差點把許言的門鈴給砸壞了。
沒人開門。
該死的渾小子!怎麼就不開門呢!
常庚覺得他現在只想把門給卸下來。
到底還是赤手空拳的,也沒有趁手的工具,常庚并沒有對門怎麼樣。
不管他怎麼按門鈴、怎麼敲門,都沒有應門。
常庚的暴躁都快到了頂點,找不到出口發泄,再這樣下去,他得把自己給燒瘋了。
火燒火燎的人坐著電梯下來,走出公寓大門,居然在大門口看到那個該死的渾小子,一臉悲戚地耷拉著腦袋慢吞吞地往公寓走來。
常庚如同天兵天將一般守在公寓大門的正中間,死死地盯著眼前那個游魂。
許言的表情就好像被什麼人狠狠地欺負了一番,極度委屈,隨時都可能哭出來似的。一抬頭看到門神,所有表情都凝固在臉上。
接著,常庚在他臉上看到過電影一般,七情六欲都上演了一遍后就朝自己跑來。
一個溫熱的熟悉的身體撲進常庚的懷里,臉埋在他肩窩上,兩只手死死地抱著他的腰,哭得什麼似的。
許言跑過來的速度太快,把常庚都給撞得往后退了一小步才站穩。
愣了兩秒鐘后,常庚的暴躁突然就煙消云散了。他的眼睛瞇了瞇,眼角往上翹了翹,緊緊地摟住大聲哭泣的人,像當年那樣,一點點地輕拍許言的后背,安慰他,讓他平靜下來。
許言這一場哭得可真是盡興啊,常庚都快懷疑西湖的水是不是被搬到德國來了。以前他就因為哭鼻子這事笑話過許言:西湖的水,你的淚。許言被囧得半天沒理他。
常庚去洗手間給他洗了條毛巾出來擦臉的時候,許言還一抽一抽的沒緩過來。
許言把臉埋在毛巾里,嗚嗚地說:“別看我。難看死了。”
常庚沒忍住笑:“又不是沒看過這幅模樣,這回不好意思個什麼勁呢。”
最后還是擔心許言把自己給捂死,常庚硬是把毛巾給扯了出來。
常庚蹲在許言身前,眼睛隨著手指在許言臉上一點點劃拉。
兩年了,600多天,終于。
許言在沙發上坐得安安靜靜老老實實的,任由常庚的手指在他臉上游走。
常庚溫柔地說:“不哭了啊。搞得好像我欺負你似的。”
許言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接著,他猶猶豫豫地伸手扯了扯常庚的衣袖,小媳婦般的動作讓常庚真的很懷念。